“这针脚……”丫丫突然凑近,小手指点着花瓣边缘,“和我枕头底下那方手帕的针脚一模一样!阿芷姐姐去年送我的,说‘等锁魂塔的铃铛响了,就把它烧成灰,撒在老槐树下’。”
藏的心猛地一缩。他想起阿芷日记里夹着的那片干枯雏菊——花瓣边缘有个齿状缺口,当时以为是虫咬的,此刻看着绣绷上同样位置的缺口,突然明白那是阿芷用牙齿咬断线头时留下的。原来有些约定,早在被遗忘的时光里,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塔下传来老堂主的呼喊:“藏!丫丫!快下来!永龟堂出事了!”
两人顺着密道往下跑,石阶上的雏菊刻痕在金光中发亮,像无数双眼睛在为他们引路。跑出树洞时,眼前的景象让藏攥紧了拳头——永龟堂的院门被撕成碎片,青石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十几个弟子倒在地上,额头上都印着个乌青的掌印,嘴角淌着黑血。
踪正举着铁剑与一个身影对峙。那身影裹在灰黑色的雾气里,只能看出是女性轮廓,雾气中伸出无数条苍白的手臂,像水草般在她身侧摇摆,每条手臂的指尖都缠着根黑线,线的另一端,正连着地上昏迷的弟子们的脚踝。
“把孩子交出来。”女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雾气翻涌着漫过门槛,所过之处,木柱立刻爬满黑纹,“他左眉骨有颗朱砂痣,是永龟堂收养的孤儿,你们把他藏到哪了?”
老堂主拄着拐杖挡在踪身前,咳出一口血:“你是……‘缠骨夫人’!当年被逐出永龟堂的绣娘,你不是早就死在乱葬岗了吗?”
“死?”缠骨夫人笑了,笑声让地上的黑纹疯狂蔓延,“我儿被你们扔进锁魂塔喂幽影核时,怎么没人问我死没死?”她猛地抬手,一条黑线突然缠上踪的脚踝,踪的铁剑“哐当”落地,眼神瞬间变得空洞。
“踪哥!”女孩扑过去想拽开黑线,却被另一条线缠住手腕,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他知道孩子在哪。”缠骨夫人操控着踪,让他转向藏和丫丫,“我儿的朱砂痣,是你用绣线点的吧?藏。”
藏浑身一震。左眉骨的朱砂痣——那是他八岁那年,阿芷用胭脂给点的,说“这样就能和我爹的痣配成一对了”。原来缠骨夫人要找的,是他?
“你儿子叫什么?”丫丫突然喊道,小手紧紧攥着陶罐,“你说他是永龟堂的人,总该有名字吧!”
缠骨夫人的雾气剧烈翻涌:“他叫……阿念。”
“阿念?”老堂主突然睁大眼,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花名册,颤抖着翻开,“二十年前,确实有个叫阿念的孩子,左眉骨有痣……可他不是被你自己带走了吗?那年你偷了堂里的‘缠骨线’,说要去炼邪术,我们派人去找时,只在乱葬岗找到你染血的绣绷!”
“我没偷!”缠骨夫人的声音陡然尖锐,雾气中伸出更多手臂,抓向周围的梁柱,“是你们!是你们怕我用缠骨线查出影主炼核的事,故意栽赃我!阿念是影主抢去喂了幽影核,你们却骗我说他死了!”
被操控的踪突然举起铁剑,剑尖直指藏的胸口:“想知道真相?打赢我。”
藏看着踪空洞的眼睛,又看向地上抽搐的女孩,突然想起阿芷日记里的话:“缠骨线最怕绣娘的血,尤其是用真心绣过的血线。”他拽过丫丫的手,在她指尖轻轻咬了一下,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丫丫,还记得阿芷教你的‘同心结’绣法吗?”藏的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把血滴在我手背上,我们一起绣。”
丫丫忍着疼,将血滴在藏的手背上。藏握紧拳头,血珠混着他的血,在掌心凝成细小的红线。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红线突然活了过来,顺着藏的手臂爬上踪的铁剑,像条红色的小蛇,缠住了缠骨夫人的黑线。
“啊——!”缠骨夫人发出惨叫,雾气剧烈收缩,露出张布满针孔的脸,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那是张与阿芷有三分相似的脸,尤其是眉骨处,隐约能看出朱砂痣的印记。
踪的眼神晃了晃,铁剑“哐当”落地,他捂着头跪倒在地:“头……好疼……”
藏趁机冲过去,将掌心的血线拍在缠骨夫人的雾气上。血线瞬间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雏菊,钻进雾气的缝隙里。缠骨夫人的手臂一条条断裂,黑线在雏菊的光芒中化成灰烬。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雾气渐渐散去,露出里面穿着破烂绣裙的身影,裙角还绣着半朵未完成的雏菊,“阿念说过,会等我回来绣完这朵花的……”
老堂主突然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褪色的布包:“这是当年在你绣绷上找到的,阿念的襁褓。”布包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雏菊,正是阿芷常绣的样式。
缠骨夫人颤抖着打开布包,里面是块婴儿的小肚兜,肚兜内侧用绣线绣着三个字:“永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