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室的木盒里——一个灰褐,一个明黄,像两颗不同颜色的星星,躺在丝绒上。
托马索常把木盒打开,放在窗边的阳光下。灰褐的Anbar会泛出蜜蜡般的柔光,用手一捏,能留下浅浅的指印;明黄的Anbar则像水晶,硬得能划开木头,阳光透过它,会在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托马索试过用它们做不同的东西:灰褐的Anbar磨成粉,和薰衣草混合,做成的香水能留香三天;明黄的Anbar切成小块,镶嵌在银饰里,戴在身上,会随着体温慢慢散出淡淡的清香。
他找来了佛罗伦萨的学者乔瓦尼,乔瓦尼是研究东方语言和物产的专家。托马索把两块“Anbar”放在乔瓦尼面前,说:“乔瓦尼先生,我想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我父亲说,它们都叫Anbar,但来源和用途完全不同。”乔瓦尼接过Anbar,仔细看了看,又翻出自己收藏的阿拉伯文献——里面有伊本当年的记录,画着海浪和树木的图案。
“你看,”乔瓦尼指着文献说,“阿拉伯人最初的Anbar,指的是来自海洋的灰褐物件,也就是抹香鲸的分泌物。后来他们遇到了来自山林的黄色物件,也暂时叫Anbar,但并没有说它们是同一种东西。”托马索恍然大悟,他拿起灰褐的Anbar,说:“那这个,就是真正的Anbar?”乔瓦尼摇了摇头:“不能说谁更真,只是来源不同。我们应该给它们起不同的名字,这样才不会混淆。”
托马索坐在桌前,看着两块“Anbar”,陷入了沉思。他想起父亲说的,穆萨的Anbar来自海洋,是“灰”的;而另一块来自山林,是“黄”的。他试着用意大利语念叨:“灰的Anbar……Gris Ambre?黄的Anbar……Jaune Ambre?”乔瓦尼眼睛一亮,说:“很好!Gris是灰,Jaune是黄,这样既能保留‘Ambre’(Anbar的音译)这个名字,又能区分它们的来源。”
托马索立刻把这个想法记在账本上,他在灰褐Anbar的旁边写下“Ambre Gris”,在黄色Anbar的旁边写下“Ambre Jaune”。他把账本拿给佛罗伦萨的其他商人看,大家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慢慢发现,这样区分后,买卖时再也不会混淆了。有个画家听说了,特意来找托马索要了一块Ambre Jaune,磨成粉,和颜料混合,画出来的画,在阳光下竟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把时光画进了画布。
那天傍晚,托马索把两块Anbar放回木盒里,窗外的夕阳照进来,Ambre Gris泛着暖光,Ambre Jaune泛着金光。他忽然觉得,这不仅仅是两个名字的区分,更是两种文化的相遇——阿拉伯人把Anbar从海洋带到沙漠,欧洲人把它从东方带到这里,最终,用两个名字,给了它们各自的名分。他想起父亲说的穆萨,想起遥远的巴士拉,想起沙漠里的驼铃,忽然觉得,Anbar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