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安继续说道:\"衙门可不是你家的灶房,你想怎么闹就怎么闹!你以为就只有你姐夫没了?在这海安县城里,丢了汉子的人家可多了去了!东头张铁匠家的小子,南头豆腐坊老李家的儿子,哪个不是活蹦乱跳地出去的?\"
那汉子被他一步步地逼得连连后退,终于在快要撞到身后的青石板时,猛地停住了脚步。然而,由于惯性,他的脚后跟还是狠狠地磕在了坚硬的青石板上,一阵剧痛瞬间袭来,疼得他不禁龇牙咧嘴。
但即便如此,那汉子依然咬紧牙关,硬着头皮说道:“可……可这些人都是各家的顶梁柱啊!我姐一个人带着俩孩子,大的才五岁,小的更是只有三岁。昨儿夜里,那小的饿醒了,一直哭着要爹……要是再找不到人,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啊?反正又不是你们官府丢了人,你们当然不着急!”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哭腔。随着情绪的激动,他那身粗布短褂的前襟也被不断涌出的泪水浸湿了一大片,看上去好不凄惨。
\"顶梁柱?\"张希安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震得人耳膜发疼,\"你道破个案容易?这半月捕快查访了近三十个村子,从东头的柳树湾查到西头的芦苇荡,鞋底都磨穿了两双!盘问过百来号可疑人等,连夜里都睡在马车上,冻得直打摆子!\"他顿了顿,指节敲了敲腰间的令牌,铜牌撞出清脆声响,\"县衙就这点人手,既要追凶又要守库粮、审案牍、防河匪——前日河匪还劫了上游粮船,我手下调了半营人去堵!\"说到这儿,他忽然压低声音,眼神扫过人群,\"再堵门闹事,信不信本官治你们个聚众滋事,先把你们都关起来!\"
原本嘈杂的人群像是被惊扰的蜂群一般,突然嗡嗡地骚动起来。有的人面露惧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仿佛那汉子身上带着什么可怕的瘟疫一般,同时紧紧攥住手中的帕子,似乎这样能给他们一些安全感;而有的人则完全相反,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还往前凑了凑,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官府就是怕麻烦,根本不想管咱们老百姓的死活!”“就是就是,找不到人还不让咱们说,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那汉子站在人群中央,显得有些孤立无援。他的额头早已被汗水湿透,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他那件粗布短褂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他的目光有些躲闪,时不时地偷瞄一眼张希安腰间的那把刀。那刀鞘在日头的照耀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而刀把上的红绸更是因为长时间的磨损,已经起了毛边,看上去有些破旧。
汉子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显然对张希安腰间的那把刀有所忌惮,毕竟那可是代表着官府的权威和武力。然而,他心中的不满和愤怒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减,反而在他的身体里不断翻涌,让他的下巴上的胡子都跟着微微颤动起来。
\"诸位!\"张希安突然提高声调,这一声惊得前排妇人们倒抽冷气,连议论声都瞬间停了。他松开按刀的手,向前一步,官袍下摆扫过阶前的碎叶:\"我知道各位心里苦!\"
他声音发哑,带着几分疲惫,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失踪的都是你们的爹、你们男人、你们该养老的儿子!他们是家里的天,天塌了,你们怎么撑?本官比谁都急,这些天夜里闭眼就梦见百姓哭着要亲人,枕头都湿了一片!\"他攥紧拳头,重重捶在阶石上,指关节磕得发红,\"即日起全县戒严,昼夜宵禁!各乡里正带着壮丁搜山,县衙捕快全出,别说山里的林子,就连河沟子、芦苇荡、野坟岗,都给你们翻过来!\"
他抬头时,眼眶泛红,原本冷硬的眼神软了几分:\"我张希安在此立誓,定要把人活着带回来!若是找不到,我自请罢官,脱了这身官袍,挨家挨户给你们赔罪!\"
死寂片刻,人群里传来抽鼻子的声响。先前红着眼眶的妇人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出了声,怀里的婴孩被惊醒,也跟着\"哇\"地哭起来。接着一个白发老者拄着枣木拐杖,颤巍巍地从人群里走出来,银白的山羊胡随着脚步直抖,每走一步都要顿一下,像是怕摔着。他袖口沾着药渍,怀里还抱着个布包,布包角磨得发亮。他抬头望着张希安,声音沙哑:\"大...大人,老汉姓陈。我那孙儿才十四,还是个半大孩子,虎头虎脑的,上月廿三跟着他爹去城里做长工,想挣点钱给我抓药...临走前还塞给我颗糖,说是集上买的...\"
老者抹了把眼,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流,滴在怀里的布包上:\"现在没个音讯,他娘走得早,我和他爹就指着这孩子送终呐...要是孩子没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念想了...\"
张希安慌忙走过去,动作太急,官袍都勾在了台阶的石棱上,\"刺啦\"一声撕开道小口子。他伸手扶住老者,语气放软:\"老人家快请起!您这么大年纪,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