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应星站在工部衙门的露台上,望着京城万家灯火。怀中的《天工开物》还带着余温,新刻的扉页上,\"凡铸银者,先铸其心\"八个字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他知道,这场与黑暗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但只要人心未腐,天工之道就永远不会熄灭。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惊起一群寒鸦,它们扑棱棱飞过夜空,翅膀掠过的轨迹,宛如一道刺破阴霾的光。
铅光破晓
\"宋大人!官兵包围矿洞了!\"老周的喊声裹挟着浓重的喘息,在矿洞蜿蜒的甬道中激起阵阵回响。宋应星半跪在分馏陶釜旁,染血的指尖深深嵌进凝固的铅液里,那些灼人的金属此刻早已冷却,却仍保持着傩面狰狞的轮廓——扭曲的獠牙、圆睁的怒目,每一道纹路都凝结着矿工们最后的血泪。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破损的道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安德烈亚斯的猩红斗篷碎片还在冒着青烟,番邦人遗留的黄铜罗盘在汞液中发出诡异的嗡鸣。更远处,几具皮肤布满铅泪纹的尸体歪斜地倚着岩壁,他们空洞的瞳孔里,还倒映着昨夜血月的残影。
\"走!\"宋应星将浸透血渍的《天工开物》残卷塞进衣襟,手稿边缘新写就的字迹在晨光中泛着奇异的金芒。老周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这个脖颈爬满铅毒纹路的汉子,此刻眼神却亮得惊人:\"大人,咱们收集的证据......\"
\"都在这里了。\"宋应星拍了拍胸口,转身望向陶釜上的铅制傩面。那些由沸腾铅液浇筑而成的图腾,此刻竟在薄雾中微微颤动,仿佛无数冤魂正借这副面具发出最后的呐喊。他突然想起三日前潜入矿洞时,那个偷偷塞给他半块硬饼的少年矿工,男孩眼底对自由的渴望,与傩面凝固的悲愤渐渐重叠。
矿洞外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火把的光晕将洞口的岩壁染成刺目的橙红。宋应星深吸一口气,汞雾混着血腥味呛得他剧烈咳嗽。老周握紧腰间的鹤嘴锄,铅泪纹随着紧绷的肌肉突突跳动:\"大人,怕是严嵩的人来了。王富海虽死,但兰医集团的爪牙......\"
\"让他们来。\"宋应星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狰狞的烫伤疤痕,那形状与傩面额间的符文如出一辙。他蹒跚着走向洞口,晨光穿透厚重的汞雾,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摇摇欲坠的影子,却又笔直得如同永不弯折的标尺。
当第一缕阳光完全照亮矿洞时,宋应星与老周被数十名官兵团团围住。为首的千户身着绣着蟒纹的飞鱼服,腰牌上\"东厂\"二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宋应星,\"千户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刃,\"有人状告你私通番邦,纵火烧毁官矿,还不从实招来!\"
宋应星不慌不忙地取出手稿,染血的纸页在风中簌簌作响:\"千户大人不妨看看这个。\"他展开记录着胭脂虫胶炼制、活人献祭的残卷,又举起半块嵌着人类指甲的银锭,\"所谓官矿,不过是晋商与番邦用活人炼制邪银的炼狱。这些铅泪纹,这些被汞毒侵蚀的冤魂......\"
\"一派胡言!\"千户挥剑劈来,却在触及手稿的瞬间发出刺耳的铮鸣。宋应星怀中的傩面残片突然迸发微光,银白的光芒如潮水般漫过整个矿洞。官兵们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兵器表面泛起细密的裂纹,那些曾沾染过血银的甲胄,此刻正渗出诡异的黑液。
混乱中,老周突然指着远处大喊:\"看!\"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矿洞深处的陶釜轰然炸裂,铅制傩面化作万千流光,在空中拼凑出数百张矿工的面孔。他们或怒目圆睁,或垂泪不止,最后竟齐声发出震天的怒吼:\"还我命来!\"
千户脸色煞白,踉跄后退:\"这...这是妖术!\"宋应星却挺直脊梁,任由金光笼罩全身:\"这不是妖术,是天工开物的正道!是被你们用铅毒和贪欲掩盖的真相!\"他的声音在矿洞中回荡,与矿工冤魂的呐喊融为一体,惊得方圆十里的飞鸟振翅而起。
当工部尚书带着真正的援军赶到时,看到的是东厂千户瘫坐在地、面如死灰的模样,还有宋应星高举着《天工开物》残卷的身影。晨光中,那些用血泪书写的文字熠熠生辉,铅制傩面的碎片落在残卷上,宛如为这部未竟之作镶上了最沉重的注脚。
三个月后,京城掀起了一场震动朝野的\"洗银风暴\"。宋应星的《天工开物·铅毒篇》在市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