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钟声……”吉松的声音被风雪扯碎。远处安国寺的晚钟穿透雪雾,第一声闷响惊飞了松枝上的夜枭。平八郎数到第七声时,掌心的砷晶球突然发烫——那是从铁之助眼窝取出的第七颗,球面浮着的拉丁文字如活物般游动,最终聚成十字架倒影。而在十字架的棱角间,他看见自己的瞳孔正泛起幽蓝光泽,像两簇被矿毒点燃的鬼火,与铁之助临终前的眼睛一模一样。
齿轮与砷晶同时发出蜂鸣。平八郎注意到尸身伤口边缘的血管正顺着齿轮纹路生长,淡青色的血管壁上,片假名连成伊豆银山的矿脉坐标:“第七阶矿脉,圣骸所在”。母亲临终前的呓语突然在耳边响起:“齿轮咬碎时,光会从矿缝里流出来……”此刻看着掌心发烫的齿轮,他忽然明白——每个齿轮都是一把钥匙,对应着矿洞里藏着的“光”,而第七把钥匙,正指向碇子坂地下的深处。
雪粒钻进袖口,平八郎却觉得浑身发烫。砷晶球的反光里,他看见眉骨下方浮出淡青色纹路,形状与齿轮上的“7”完全重合,纹路随着心跳微微颤动,像有极小的齿轮在皮肤下转动。腕间的青痕已爬过手肘,细如蚊足的片假名泛着银粉光泽,拼成半句祷文:“以吾之骨,为门之枢……”而心脏位置的皮肤下,隐约凸着与齿轮同形的硬块,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去查第七号矿洞的封土记录。”他将齿轮收入袖袋,指尖蹭到伤口渗出的胶状物——混着银粉的组织液,触感像融化的蜡,却带着金属的凉意。那些液体在青石板上聚成矿洞地图,第七号矿洞处画着蔷薇,花心刻着他的名字。晚钟第八声响起时,刑场角落的破幡被风吹开,露出墙缝里的铁牌:“碇子坂地下第七层”,箭头指向青石板下的排水口。
撬开第三块石板,潮湿的肉桂香混着铁锈味涌来——和母亲遗物的《圣经》残页、铁之助指甲缝的矿粉气味一模一样。石板下躺着枚刻着“INRI”的银片,边缘齿牙与“7”号齿轮严丝合缝。当齿轮与银片咬合的瞬间,地下传来“咔嗒”声,像门轴转动的前奏。平八郎腕间的青痕突然灼痛,剩下的半句祷文在皮肤下浮现:“以吾之血,为轴之油……”
风雪中,他听见伊豆银山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不是雪崩,是矿洞在销毁证据。但证据早已刻进他的血肉:随着齿轮转动,腕间青痕蔓延至胸口,瞳孔的幽蓝光泽越来越亮,血管里的银粉随心跳明灭,像有架微型机械在体内运转。砷晶球突然裂开,碎成七片菱形晶体,每片都映着他泛着幽蓝的瞳孔,像七面镜子,照见他灵魂深处的齿轮与蔷薇。
“大人,您的手……”吉松的惊叫被风雪吞没。平八郎低头,看见指尖渗出淡青色液体,混着银粉滴在齿轮上,锈蚀的金属竟泛起微光——那是矿毒与血液的混合物,切支丹用来“润滑”信仰的油膏。地下的齿轮转动声越来越清晰,与他的心跳、晚钟的余韵、风雪的呼啸,合成同一个节奏。
远处,安国寺的晚钟敲完了第十二下。平八郎看着掌心的齿轮,忽然想起长崎港传教士说过的“活祭齿轮”——七具尸体是七枚齿轮,用血肉包裹金属,而他,作为第七个“解读者”,此刻正用解剖刀的寒光,为这架机械补上最后一颗螺丝。当第七声钟响的余韵消散,他腕间的齿轮硬块突然与地下的装置共振,整座碇子坂刑场的青石板下,传来万蚁啃噬般的“沙沙”声。
雪越下越大,砷晶碎片在风雪中闪着幽蓝的光。平八郎忽然明白,从母亲将他裹进《圣经》残页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幕府的解剖刀,而是切支丹藏在血肉里的齿轮,是开启“圣骸之门”的最后密码。此刻,他掌心的齿轮正在发烫,而地下的门轴,已随着他的心跳,转动了第一圈。
《碇子坂夜剖录》
终章 地穴里的圣骸
暴雨如银针刺穿碇子坂的夜幕,江藤平八郎的解剖刀撬开封土的瞬间,第七号矿洞涌出的气息让他瞳孔骤缩——不是寻常的腐臭,是肉桂混着铁锈的甜腻,像被封在地下百年的、带着信仰体温的尸香。吉松举着的火把在风中明灭,映得洞壁上嵌着的头骨眼窝发亮,每颗砷晶球都在闪电里折射出冷光,七道光束在洞顶拼出巨大的十字架,中心恰好对准他的胸口。
“大人,那些头骨……”吉松的声音被雷声吞没。平八郎数到第七颗头骨时,发现其眼窝的砷晶球表面浮着片假名——是他母亲临终前的呓语片段。更骇人的是,每具头骨的枕骨处都刻着矿洞编号,第七号头骨的凹陷里,竟嵌着枚刻着“平八郎”的银片,边缘齿牙与他腕间的青痕纹路严丝合缝。
石台上的骸骨穿着褪色的葡萄牙祭服,刺绣的蔷薇花纹已碳化发黑,却在闪电照过时泛起幽蓝光泽。平八郎的刀刃刚触到骸骨胸口,碳化皮肤突然裂开,露出肋骨间用片假名刻的血书——字体细如蚊足,却在雨水渗入时渐渐发亮:“七齿轮咬合之日,神之羔羊归位之时。”他注意到骸骨的右手紧攥着卷密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