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夫子庙前的广场被挤得水泄不通。当隼人徒弟将三十余卷档案陈列在长案上,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有人举着苏小蛮的日记残页,念出那句被朱砂划去的\"磁石有灵,强行约束恐遭反噬\";有人对着安德烈修士的实验记录皱眉,讨论着\"记忆效应\"与《火龙经》的关联。
\"荒谬!磁石不过是矿石,何来灵智之说?\"工部员外郎的怒吼从人群中传来,\"裴天翊分明是妖言惑众,为其抗命找借口!\"话音未落,一位老匠人突然冲出人群,卷起衣袖露出布满疤痕的手臂:\"当年在火器局,我亲眼见过磁石暴走!苏姑娘就是被那邪物......\"他的哽咽让现场陷入死寂。
争论声中,几个书生展开了激烈的辩论。\"《礼记》有云'奇技淫巧以悦妇人',此等凶器本就不该存在!\" \"然《考工记》亦言'知者创物',若善加利用,磁石可为万民造福!\"双方引经据典,唾沫横飞,连一旁卖糖画的小贩都忍不住插嘴。
消息很快传到御史台。弹劾奏折如雪片般飞向皇宫,有人斥裴天翊\"泄露国家机密\",有人骂他\"妖言惑众动摇军心\"。然而,更多的民间传闻开始流传。有人说在福宁卫战场见过士兵化作磁石傀儡,有人称在东海目睹倭寇战船被蓝色漩涡吞噬,甚至有游方道士宣称磁灵降灾是上天对杀戮的惩罚。
随着议论发酵,一场关于\"技术与伦理\"的风暴席卷金陵城。秦淮河畔的画舫里,歌女们不再唱《玉树后庭花》,转而吟唱新编的《磁石叹》:\"磁石本是天地精,奈何人心染血腥。三百年间多少事,化作冤魂泣幽冥。\" 夫子庙的告示栏上,每日都有新的辩论文章张贴,从《论磁石之善恶》到《器无正邪,人自辨之》,引得无数文人墨客驻足抄写。
而在天工坊,裴天翊正带着匠人将最后一批折叠铳回炉。通红的铁水倒入模具时,他忽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的呓语:\"我们烧了图纸,却烧不掉人心的贪欲。\"如今,当这些尘封的秘密重见天日,他终于明白,真正需要改变的不是技术,而是人们对力量的态度。
十日后,朝廷的旨意意外降临。万历皇帝没有治裴天翊的罪,反而下旨成立\"天工研究院\",命其将磁石技术分为民用与军用两支研究。当裴天翊站在研究院的奠基仪式上,望着远处欢呼的百姓,他知道,这场由秘档引发的风暴,终于撕开了蒙在技术之上的迷雾。
多年后,金陵城的孩童们仍在传唱一首歌谣:\"磁石灵,人心明,善恶只在一念行。天工坊,开新篇,不再刀剑护苍生。\"而在研究院的博物馆里,苏小蛮的日记、安德烈修士的手稿,还有那三件折叠铳残件,静静诉说着一个关于技术、良知与救赎的故事。每当夜幕降临,玻璃展柜中的磁石粉末会泛起微光,仿佛在回应着世人对真理的追寻。
深海遗契
万历八年春,金陵城的春意被海雾浸透。裴天翊站在\"天工号\"船头,铁钩敲击船舷的声响混着浪涛,惊起一群银鳞海鸥。身后,二十余名匠人裹着油布,怀里紧紧抱着苏小蛮遗留的磁石校准器残件——那是他们此行唯一的指引。
\"前方海域出现赤色潮水!\"了望手的惊呼撕破阴霾。裴天翊眯起眼睛,只见墨色海面泛起诡异的猩红,如同大地淌血的伤口。他突然想起《天工禁录》中的记载:\"磁石暴戾之时,海水见红,天地泣血。\"
\"下锚!改用小舟!\"他当机立断。木舟划开血色海面,桨叶带起的水花在日光下泛着金属光泽。隼人的徒弟突然指着远处:\"裴公子!礁石上有龟甲!\"众人奋力划桨,却见嶙峋怪石上散落着破碎的龟壳,每片纹理都透着幽幽蓝光,正是传说中的玄龟甲。
\"小心!\"话音未落,海底突然传来轰鸣。木舟剧烈摇晃,漩涡如巨兽之口在船底成型。裴天翊的铁钩本能地勾住桅杆,却见海水化作透明穹顶,将整艘船吸入深海。幽蓝的光线中,他恍惚看见无数发光的鱼群组成古老卦象,而在漩涡中心,一座由磁石堆砌的祭坛缓缓浮现。
祭坛表面布满青苔,八根玄武岩柱托起巨大的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