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修士跪在沙滩上,颤抖着拾起破碎的威尼斯分度规。\"是我的错...\"他的声音混着呜咽,\"为了所谓的完美,我把技术变成了杀人的魔鬼。弗朗西斯科修士说得对,我们折叠了金属,却折叠了上帝的仁爱。\"
裴惊云握紧铁钩,转身走向火器局的方向。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满地的残骸重叠在一起。他知道,这场灾难必须有人承担,而那些用鲜血换来的教训,绝不能再次被遗忘。
当夜,火器局的灯火彻夜未熄。裴惊云将所有折叠铳图纸铺在长案上,铁钩挑起烛芯,看着那些凝聚着无数心血的设计在火中卷曲成灰。当火焰吞没苏小蛮最后的演算图时,他仿佛听见少女在火光中叹息:\"裴大哥,技术就像阴阳两极,一旦失衡,便会吞噬一切。\"
三个月后,当倭寇的战船再次进犯,金陵城的海滩上已不见折叠铳的踪影。裴惊云带着匠人们将剩余的和钢回炉,锻造出犁铧与锄头。安德烈修士用残破的分度规校准水车的轮轴,岛津隼人则将月山锻冶刀改造成开垦荒地的农具。每当夜幕降临,秦淮河上便会响起悠扬的水车声,那声音比任何火器的轰鸣都更接近守护的梵音。
而在火器局的密室里,裴惊云供奉着半张染血的图纸。苏小蛮画的太极鱼眼虽然被鲜血填满,但在烛光的映照下,仍能看出阴阳交融的痕迹。这张图纸,连同祖父的《火龙经》残卷,永远警示着后来者:再强大的技术,若失去人心的制衡,都将沦为嗜血的怪物。
烬火箴言
金陵城的夜被乌云压得喘不过气,火器局的青瓦上凝结着咸涩的海风。裴惊云拖着铁钩走过空荡的长廊,钩尖刮擦石板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腰间的\"止戈\"铜牌随着步伐轻晃,与记忆中折叠铳试射时的轰鸣形成诡异的共鸣。
工坊大门吱呀开启的瞬间,十二盏油灯自动亮起。裴惊云望着满墙的羊皮图纸,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阴阳膛线的演算图上,那些用朱砂标注的角度参数,此刻像极了苏小蛮脖颈上的血痕。案头的磁石校准器泛着幽蓝微光,残存的茉莉香膏气息混着铁锈味,在空气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该做个了结了。\"他的铁钩重重砸在檀木长案上,震落《火龙经》残篇上的铜绿。祖父用朱砂写下的\"利器出世,必有劫数\"八个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仿佛在嘲笑他们曾经的狂妄。裴惊云抓起最顶层的图纸,火焰舔舐纸面的瞬间,铰链展开的机械声在耳畔炸响——那是三个月前旗舰炸膛时,十二支折叠铳同时暴走的声响。
火苗沿着图纸边缘蔓延,苏小蛮娟秀的字迹逐渐扭曲。裴惊云仿佛看见少女在火光中抬起头,马尾辫上的耐热绳随着叹息轻轻摇晃:\"裴大哥,你看这阴阳鱼的眼睛,若是偏移了分毫......\"她未说完的警告,此刻正化作灰烬中的焦黑纹路。工坊外突然响起闷雷,暴雨倾盆而下,却浇不灭室内熊熊燃烧的悔意。
\"裴桑!\"岛津隼人撞开房门,月山锻冶刀的鲛鱼皮刀鞘还在滴水。少年望着火海中的图纸,瞳孔里倒映着叔父岛津铁舟临终前的模样——老人在燃烧的装甲船甲板上,将《和钢千炼录》塞进他怀中:\"记住,少一次锻打,和钢就多一道裂痕。\"而他们为了赶工,将七十二道工序缩减成三十次的暴行,此刻正在火焰中发出凄厉的尖叫。
安德烈修士踉跄着扶住门框,破碎的威尼斯分度规在他掌心留下血痕。\"是我......\"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为了0.01度的误差,我们把扭矩参数推到了地狱的边缘。\"修士胸前的十字架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却照不亮那些藏在精密计算后的贪婪。
裴惊云的铁钩挑起最后一卷图纸,《火龙经》残篇在烈焰中蜷成灰烬。当祖父的朱砂批注彻底消失的刹那,他听见苏小蛮的叹息穿透时空:\"技术就像阴阳两极,一旦失衡,便会吞噬一切。\"暴雨突然转急,将飘落的纸灰冲进淬火池,水面泛起的涟漪中,浮现出福州湾三百冤魂的面容。
\"够了!\"裴惊云的嘶吼震得油灯剧烈摇晃。他抓起磁石校准器,看着这个承载着苏小蛮全部心血的装置在火中扭曲变形。当磁石炸裂的瞬间,飞溅的碎片划伤了他的脸颊,温热的血珠滴落在\"止戈\"铜牌上,将冰冷的字迹染成暗红。
晨光刺破雨幕时,火器局的废墟上只剩满地焦土。裴惊云带着众人将剩余的和钢投入熔炉,岛津隼人抡起月山锻冶刀劈开生锈的铰链,安德烈修士用残破的分度规校准水车的轮轴。当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