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内,太史铭身着玄端礼服,手捧以赤锦包裹的书册,缓步走向章华台。
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鬓发皆白,步履却异常坚定,在他身后,八名太史府属员抬着四口沉重的樟木箱,内装三百卷历书全文。
章华宫内,楚王熊章冕旒朝服,肃然而立。
两旁文武百官分列,目光皆聚焦于太史铭手中的赤锦包裹。
从楚王章十三年开始算起,这是楚国太史府历经二十四载寒暑,耗费无数人力财力所编纂的新历法。
它不仅关乎农时天象,更关乎熊章问鼎中原的雄心。
如今,周室衰微,天下共主的地位虚位以待,楚国成为天下共主只有一步之遥。
而这一部精准贯通南北,超越历代的历法,恰是新天子承天受命的有力象征。
太史铭行至御前,跪地呈上历书:“臣太史铭,奉王命修历,今已成书,谨献我王。”声音虽苍老却铿锵有力,回荡在章华宫上空。
“太史卿辛苦了”,熊章亲自走下台阶,亲手接过太史铭奉上的历书,解开赤锦,展开首卷,但见这本历法的封面上墨迹遒劲:“楚历,惟楚王章三十七年,太史铭奉诏修成,上合星辰运行,下应地理气候,中顺四时农事…”
楚王目光扫过纸上的文字,脸上渐露悦色,这不仅仅是一部历书,更是楚国三十多年来国力强盛的证明,是他雄图霸业的辉煌一笔。
熊章看着这本崭新的历法,目光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四年前。
楚王章十三年的时候,楚国举兵伐晋,那是晋楚两国第一次大战。
就在熊章全力筹备战争的时候,太史铭的父亲禀报熊章,说是楚国即将有大旱,需要早做预防。
那时候的熊章将信将疑,之后虽然也做了一些准备,但这场大旱持续时间长,波及的地域之广,超出了熊章的预计。
这场大旱虽然没有影响到楚国对晋国的胜利,但却打破了熊章这位穿越者的认知。
原来天象真的是可以依靠人力精确计算和观察出来的。
熊章在这场楚国大旱之中利用老太史的预测下雨的时间,完成了他天命所归的表演,第一次让其在楚国君臣百姓面前被神话。
自从老太史准确的预知出楚国的旱情和雨情之后,就开始被熊章所倚重。
只是后来其在一次预测日食的时候,这日食发生的时间超出了偏移。
“天子失官,学在四夷。”老太史那日对儿子铭叹道,“周室衰微,历法久未修订,如今天下分裂,各国所用历法不一,农时天象皆难统一,我楚人自称‘蛮夷’,但实则文明昌盛,不应长期沿用中原旧历而不思革新。”
铭时年三十有八,已在太史府任职二十载,深谙天官之道,他明白父亲所言非虚。
楚国如今地域辽阔,北至黄河,南达百越,气候差异显着,沿用数百年前的夏历、商历,已难以准确指导农业生产,更不用说对日月食、彗星、流星雨等异常天象的预测了。
一个月后,老太史上书楚王,直言现行历法已不合天象,建议重修新历,以应楚国实际需要。
时年二十一岁的熊章刚刚即位已经十三年,现在更是生下了嫡长子,巩固的传承。
那时候的熊章雄心勃勃,正欲大展宏图,他敏锐地意识到一部精准的历法对农业增产、军事行动乃至彰显天命归属都有重要意义,当即准奏,并拨付首批资金,命太史府着手筹备修历事宜。
对于老太史的才能,熊章是见识过的,他对于这种既带着科学又带着玄学的手段,是十分敬佩的,于是就让其为楚国编撰一部全新的历法。
为此,熊章还让其组建天文学宫,教导学子们史学、天文学、数学等科目。
这些年,天文学宫培养的学子都成为了编撰楚历的骨干。
对于熊章大费周章编撰新历法的行为,朝中反对之声不小,许多朝臣认为修历耗资巨大,收效缓慢,不如将资源用于扩军备战。
况且历法关乎天命,擅自改动恐招致不测。
当时的熊章力排众议:“昔者黄帝考定星历,建立五行,起消息,正闰余,于是天地神只物类之官,是谓五官。各司其序,不相乱也。民是以能有信,神是以能有明德。民神异业,敬而不渎,故神降之嘉生,民以物享,灾祸不生,所求不匮。今我大楚,地方五千里,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资也。然历法不修,农时不准,天象不测,何以称天子乎?”
年轻的楚王的远见卓识,魄力十足,最终为修历计划扫清了障碍。
修历之初,老太史父子面临的第一个难题是测量手段的局限,自古以来,测影定时的主要工具是表竿和圭尺。
表竿立直,观其影长,日至北影最长则为冬至,日至南影最短则为夏至,原理虽简单,但要精确测量却非易事。
为此,老太史花费了大量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