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爷爷留下的族谱。”老人声音低沉,“一百多年前,咱们祖上也是逃难来的,从山东一路讨饭到东北。那时候没地没房,靠给人扛活才活下来。今天我看这‘暗星’,忽然明白了??咱们张家的命,从来就不是跪出来的,是一代代人亲手打出来的。”
他说完,将族谱轻轻放在张花城手中,转身离去。
张花城翻开第一页,只见墨迹斑驳的几行小字:
> 张氏始迁祖,讳大山,清光绪十五年携妻儿七口,徒步三千余里,越长城,穿林海,终定居长白西麓。无田无契,伐木为屋,垦荒为食,立誓后代:
> **宁做自由鬼,不当奴才人**。
他的眼眶热了。
原来,这血脉里早早就埋下了反抗的火种。
新年将至,第四届团圆宴筹备如常。不同的是,今年多了两位特殊客人??李振邦的孙女小雪,和那位曾留下感动信件的日本籍华裔学者美智子。美智子受广播吸引,再度归来,这次她带来了录音机、胶片相机,还有一位翻译助手。
“我想拍一部纪录片。”她在座谈会上说,“名字就叫《山中之国》。我不美化,也不批判,只想记录你们如何在一个没有权力压迫的地方,重建生活的秩序。”
张花城同意了,但提出三个要求:
一、不得拍摄军事设施与地图;
二、所有影像资料须经村民议事会审核后方可对外发布;
三、成片必须免费提供给每一个愿意观看的中国乡村。
美智子郑重答应。
拍摄持续了整整两个月。镜头下,有孩子在雪地里背诵乘法口诀,有妇女在温泉旁讨论土地分配,有老人教年轻人编织草鞋,也有民兵在暴雨中抢修堤坝。最动人的一幕发生在“暗星”基地的课堂上??小雪站在讲台前,用俄语朗读普希金的诗,旁边的孩子们虽然听不懂,却跟着节奏轻轻拍手,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
“这就是文明。”美智子在日记中写道,“不是高楼大厦,不是飞机坦克,而是即使身处黑暗,仍有人愿意为他人点亮一盏灯。”
春天再次降临时,国家局势发生微妙变化。唐伯伯派来联络员,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高层内部已出现改革呼声,部分领导人开始秘密考察民间自治模式,甚至有人提及“试点山村经济特区”的构想。
“他们还不敢明说。”联络员低声说,“但他们在找样板。你们,可能是其中之一。”
张花城听完,没有欢呼,也没有激动。他只是点燃一支烟,站在梯田边上静静抽完。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若有一天,权力主动找上门来,许以地位、资源、合法性,他们是否还能守住初心?是否会变成新的“官老爷”?是否会忘记那些冻死在逃亡路上的流民,忘记刘氏投毒时绝望的眼神,忘记小强涂写“伪神”二字背后的屈辱?
他召集全村大会,议题只有一个:**如果政府邀请我们回归体制,我们该怎么办?**
争论持续三天。
有人主张接受,“毕竟有了身份,才能更好发展”;
有人坚决反对,“一旦归顺,就会被收编、被控制、被同化”;
更多人犹豫不决,既渴望被承认,又害怕失去自由。
最后,张花城站起来,手里拿着那份族谱。
“我们不需要谁的批准来证明我们是对的。”他声音平静却有力,“我们的合法性,来自三百一十七个签字加入的村民,来自每一粒自己种出的粮食,来自每一次灾难中互相拉起的手。我们可以合作,但绝不依附;可以交流,但绝不妥协。如果他们真心想学,那就让他们派人来住一年,像普通人一样劳动、学习、交税、投票。等他们也能说出‘不以一人之过罚及全家’这句话时,我们再谈‘回归’。”
全场寂静,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决议通过:
- 暂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官方收编;
- 开放有限参访,每年接待两名外部观察员,居住不少于六个月,参与日常劳动与决策;
- 启动“火种计划”:选派五名青年,携带教材、技术手册、社会模型方案,分批伪装出行商、游医、地质队员,向华北、西北、西南方向渗透,寻找并支持其他潜在自治群体。
出发前夜,张花城为五人举行送行仪式。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五个沉甸甸的背包:里面装着自制地图、急救包、短波电台零件、五十斤炒面、一套完整的《桃源村实用教材》,以及一封密封信??那是三百一十七名村民共同签名的宣言:
> “我们不是反叛者,我们是普通人。我们不信救世主,只信自己双手。我们不要特权,只要尊严。我们不怕死亡,只怕遗忘。若你读到此信,愿你也成为光。”
第一人启程那天,全村人送到山口。晨雾弥漫,林海苍茫。少年回头望了一眼村庄,然后转身走入雾中,身影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