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无相没有修行,而作为凡人一直到活到了这个年纪,应该就是这副模样吧?
这人跟李无相长得真像——至少是露出来的上半张脸真像!
他好像满怀心事。双眼盯着前面的城墙,目光却有些茫然。眉头时皱时松,好像正在想什么叫他觉得极为犯愁的心事。因此没有注意到别人在看他,更没注意到薛宝瓶的眼神——又或者是压根儿就不怎么在乎。
白马走得比人快多了,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就赶了上来。薛宝瓶拉着锷梅锋给他让了路,前面的行人更是赶紧避到了一旁去,那情景仿佛是草民遇着了什么出行的大员了。
不过有两个人没避开——是一对母女。母亲看着就只有二十多岁,干瘦枯黄、衣衫褴褛,手里拄着一根棍子,一瘸一拐地走。女儿则看着只有五六岁,更是瘦得像只小猴儿一样,身上只挂着发黑了的布片子。这孩子是自己在路上走的,母亲没抱着她、也没背着她。
因为这个母亲自己都走不动了,整个人摇摇晃晃、深一脚浅一脚,好像随时都要摔倒。她就只能拉着孩子的手,时不时叫她在自己腿上靠着走几步、借借力。
两人身上什么都没有,所以也就没人打她俩的主意。因为,她们看样子就要走不动、就要死在路上了。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等死后再说,何必在这时白费力气呢?
她们俩也听见了马蹄声,也想避开的。其实那马来得并不快,就只算是在快走罢了。但这对母女身子实在太虚,光是慢慢往前挪、不叫自己倒下就已拼尽全力了,这时候再想躲开,就一下子摔倒了。
母亲摔倒,把孩子也带倒了。两人看着就没有再爬起来的意思了——小女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晕过去了。母亲也仰面朝天,双眼看着天空、微微张着嘴喘气。
在薛宝瓶看来,她该是觉得太累了。刚才之所以一直走,只是因为一种麻木了的惯性。而现在既然摔倒了,她就实在再没有力气爬起来了,也不想再爬起来了。
那人握着马缰从这对母子身边走过的时候低头看了她俩一眼,那母亲也看了看他。但眼神中什么都没有——既不表现得害怕,也没表现出什么求助的意思。
而中年男人的眼神也差不多——他的眼神也很木然,该是此类事实在见得太多了。
两人目光一碰就错开了,白马继续前行。但走出十几步,那男人把缰绳一带,马就停下来了。又往后一拉、拨转了马头,重新走到这对母女身边。
那女人这时候就不看他了,而只是看天。男人偏腿从马上跳下来,面朝着马、背对着她俩,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好像在怀里割什么东西。
于是薛宝瓶闻到了血腥气——这男人把匕首入鞘,手里多了一块肉。他蹲了下来,双手抓住那肉挤了挤。肉是很新鲜的,他这么一挤,就沥沥地挤出血水来。女人的嘴巴是半张着的,血水一滴进去,她的眼神就一下子亮了。
可这亮不像是人,倒很像是野兽——她抬起手就去抓那男子的手,而他此时已将手松开了,于是拳头大小的肉块落在女人手中。她立即抓着那生肉仰面大嚼,吞了几口下去之后又翻身嘴对嘴去喂那孩子,但全然顾不得对那男人表示感激了。
男人也并不在意这些。他在地上抓了把土,搓了搓手上的血,又翻身上马。
锷梅锋看得直咽口水,小声对薛宝瓶说:“唉,我也想吃,唉!”
薛宝瓶一拉她:“走,跟上去。”
她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想看看这人到底跟李无相长得有几分像。这种好奇在平常时候是不合时宜的,可这个人既然会给这对母女肉吃,就说明他不是坏人。不但不是坏人,而是在这种时候,近乎圣人了。看他这样子也是要往东丹城去的,要是可能的话,薛宝瓶还想跟他同行一段路,以防撞见自己和锷梅锋对付不了的硬点子。
那男人上马之后继续走,薛宝瓶拉着小锷紧赶了几步。本来就快能追上了,但在走过地上那对母女身边的时候,她站下来停了停——女儿已经醒了,母亲还在吃,自己吃一些,又嚼给女儿喂一些。拳头大小的肉,又是生的,吃起来挺麻烦。于是她之后就不会细嚼了,而是直接用牙齿扯下肉块往肚子里咽。
薛宝瓶知道她吃得这么急不仅仅是因为饿,而是因为远处那些盯着她的目光。而她在她们身边稍做停留,也是因为这个。
等她把最后的一点都咽下去了,薛宝瓶才又拉起小锷往前追。刚才马上那男人瞥见她俩站下了,回头看了一眼。到这时候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就又回头看了一下。薛宝瓶立即开口:“道友请留步!”
男人扯了一下缰绳,马站住了。
薛宝瓶也扯了一下锷梅锋的手叫她站在原地。自己则又走出六七步到了白马旁边:“道友,你……”
她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然不能直接说,道友你叫我看看你的脸了。就这么愣了一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