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何其大。”
“四城三寨不去说……哦,如今三寨之一的白莲教已经反了。”
“这天下还有那么多的世家豪门。”
“我一个小小武寨,满员战兵不过万,最高战力也就是聚胆境。”
“你问我有没有逐鹿之心?”
“我拿什么逐?脑袋吗?”
闻浪只是看着张牧,听他说完,才摇了摇头。
“前朝大虞高祖起兵之时不过是一小小亭长而已,日后那些猛将当彼时最高修为不过凝液,手中兵卒不过数百。”
“然奋勇七年,横扫九州,打出四百年大虞天下。”
“大虞高祖当年比之如今的寨主高下如何?”
“寨主切勿妄自菲薄。”
“在某看来,寨主大有可为啊。”
张牧挑了挑眉毛,重新打量着站在面前的闻浪。
“你是张太岳的门生?”
“正是。”
“张太岳穷其一生,都在挽大厦之将倾,你却在这里与我侃侃而谈,蛊惑我争夺天下。”
“你说我该不该认为你在算计我?”
闻浪面色不变,只是轻叹了一声。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谁又想天下大乱?”
“张寨主,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观风使吗?”
张牧抬了抬下巴,示意闻浪说下去。
“因为,我想验尸!”
张牧脸上浮现一丝感兴趣的表情:“继续说。”
“大运早就死了。”
“这个王朝弥留之时,曾经有一份重药摆在他的面前。”
“那就是安天下的《泥国论》。”
“但安天下死了。”
“安天下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大运王朝的最后一口气也就散了。”
“恩师所作所为,不是什么妙手治天下,而是在减缓一具尸体的腐化速度而已。”
“恩师有恩师的坚持,做弟子的,总要为他服一份劳。”
“所以我做了观风使,替恩师游走天下,看看这具尸体究竟死于何因。”
“或许,当我向恩师证明大运已死,已经没有救治的必要后,恩师会有新的转变。”
“只是可惜,尸中有蛆,蛆已成势,这蛆咬了恩师一口,逼着他去朝离乡,乘桴浮于海。”
说到这,闻浪那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表情,那表情是遗憾,是怨恨,是无奈。
“我有位师兄,乃是探出身,性格刚烈,为磨他的性子,恩师将他外放越州长林县担任县令之职。当地正是白莲教势力最重之地。白莲教反,知府下令居民交粮,焚烧粮仓,不让一粒粮食落入贼寇之手。”
“我师兄拒领乱命,怒问百姓怎么活?”
“上面只有一句,当地百姓与白莲教交往甚密,皆是乱民。”
“抗争无用,我那师兄不敢见百姓,投身焚粮火海之中,与粮同灭,尸骨无存。”
“我还有位师兄,为人谦和,不走仕途,在家乡开了家书院,教授幼童。当地白莲教聚众三万,要攻下城关。他独身前往白莲军中,劝其迷途知返。”
“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消弭兵祸。”
“但当地游击却诱骗我师兄将其带往一处受降,然后遣大军绞杀。”
“三万原本受降的白莲军全成了那游击将军的军功,而我师兄也死于乱军之中。”
闻浪顿了顿,又苦笑一声。
“白莲贼攻打县城时,我一边抗敌,一边求救。”
“永宁府距离万安县不过二百余里,郡城距离万安县也只有七百余里。”
“我一日十三请,未见一兵一卒来援。”
“所有的求救就好像是对着茫茫空谷的呐喊,回应我的,只有我自己的回响。”
“仿佛这世上就没有这个县城。”
“仿佛国朝的名册中就没有县城中编入的两万两千三百二十三户,总计九万六千八十八人!”
“这具王朝尸体,已经腐烂到了骨头。”
“我现在请寨主把这骨头一脚踢下史书的万丈悬崖,然后取而代之,寨主怎么认为我是在算计你呢?”
叶寒舟在一旁听着暗暗点头,也看向张牧,似乎是很期待张牧的回答。
张牧却打了个哈欠:“嗯……”
“不愧是张太岳的弟子,言语倒是有情有理,逻辑严谨,很能打动人。”
“但还是老问题,大运王朝就算腐朽到只剩骨头,那也是座如山高的巨兽之骨,我潜渊武寨不过是山中野兽,踢不动啊!”
闻浪不言,看着张牧,张牧也直视着闻浪。
两人就这么对视片刻,突然一起笑了起来。
“如山巨骨,自有他人去搬。”闻浪说道,“寨主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