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拍拍小门客肩膀:
“莫怕。”
简短的言语,却给了少年极大的力量。
甘罗用力咽了一口唾沫,仰望主君:
“方才王上为何不杀了主君呢?
“只要一声令下,我和主君都会死在这里。”
“所有人都小瞧了我们的新君啊。”吕不韦答非所问,看着秦王政离去的方向,面色看不出喜怒。
鲁勾践拖着巨阙走来,巨剑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勾践剑术,善用力,不善用技。
“未能拦住盖聂,让主君失望了。”
“并未。”吕不韦摇头:“我们想要与年轻人争锋,只能一往无前。只此一剑,不成功,便成仁。”
雍城王宫,蕲年宫。
火光如血,将蕲年宫染成赤金色。
赵太后身穿玄色深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她步入宫殿,双目直射向殿中央的女性尸体——那是刚刚被华阳太后收为孙女的阿房。
赵窈窕纤手颤抖,猛地攥紧袖中的羊脂白玉。
当年她刚带着政儿来到秦国时,秦孝文王叫政儿去打牌打麻将,每次政儿都会差宦官把赢来的物件送到她的宫中。
这块羊脂白玉,是政儿第一次送来的第一个物件。
指甲在羊脂白玉上刻出深深凹痕,赵窈窕目中透出怨毒:
“吕不韦昨日敢对阿房动手,明日就敢把剑架在秦王的颈上。”
这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淬毒的寒意。
殿中剩余二人却未觉不妥,因为他们也是一样想法。
“吕不韦疯了。”渭阳君秦傒的手指按在剑柄上,青铜兽纹在烛火中泛着幽光。
这位刚刚和上一代宗正谈心,自觉心境已到波澜不惊地步的宗正此刻额角青筋暴起:
“王上邀此女登天是不对,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用刺杀手段杀死此女。
“此女虽不为后,但王上已将其当为后。
“后者,非谋逆,不得诛!”
蕲年宫正宫的铜人灯树摇曳不定。
十二道冕旒(liu二声)的影子,在华阳太后脸上切割出深浅不一的沟壑。
这位历经四朝的秦国太王太后,用犀角梳慢条斯理地梳理着白狐裘的绒毛,每一次都会梳下大量绒毛。
“孝文王在时,在孤面前盛赞吕不韦。
“说此人虽是商贾出身,文韬武略却无一不精,乃是治国良臣。
“孤都这把年纪了,也不知还能活多久,不愿与其多生事端。
“但这次,此贼属实是过分了。
“他到底要做什么呢?还嫌权势不够大吗?
“自有秦以来,未闻权臣杀后以立威者!”
毛色极佳的白狐裘上,已不剩多少绒毛。
就在代表秦国赵系外戚的赵太后、代表秦国楚系外戚的华阳太后、代表秦国宗室的秦傒当着阿房尸体计议时。
蕲年宫宫门被敲响,其声甚急。
三人对视一眼,皆露凝重之色。
入宫之前三人吩咐过,非大事不得干扰。
“不会是政儿被刺杀了吧?”赵窈窕面色一变,说出了让另外两人也色变的话。
阿房在宫城被刺杀,此事让三人如芒在背。
“进!”秦傒大喝。
一人闯入,抱拳行礼。
赵窈窕快走数步,心急如焚:
“快说事!”
她认得此人。
其名赵高,乃是政儿的心腹,死去阿房的儿子!
“王上得知长安君乘车闯入相邦府邸,率三百郎官杀过去了!”赵高语速极快。
闻听此讯,三人反应不一。
赵太后得知儿子无事,心下稍安。
脸上缓和下来,行路步伐变小,频率变慢。
宗正秦傒双目大睁,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这竖子”,一边疾步行向宫外。
和嬴政这个半路而来的侄子不同,嬴成蟜可是秦傒从出生看到大的侄子。
虽然被吐过一身口水,虽然没被叫过几声世父……但那是因为这小子不知道秦子楚和他秦傒的关系!
“来人!备车!”秦傒“踏踏踏”快步下台阶。
吕不韦敢丧心病狂地杀阿房,难保不敢杀那竖子!
“哪个杀千刀的走漏消息,让成蟜知道了!”华阳太后怒不可遏,掰断了羊角梳。
赵窈窕跟她提过,让秦王政娶芈凰为后,华阳太后没同意。
芈凰为秦王后,华阳太后对楚系未来依旧担忧。
秦王向来都是刻薄寡恩之人。
但芈凰要是嫁给嬴成蟜做夫人,华阳太后一点都不担心。
只要公子成蟜活着,楚系必然会有一口气在。
“宗正不要妄动。”华阳太后冲跑到宫外的秦傒喊:“吕不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