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额角刚擦去的汗珠又沁了出来,他连忙躬身:“是,是!大人明鉴!下官必定加倍小心,日夜巡查,所有物资储备和城防加固都按战时最高标准执行!绝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仿佛连壁炉的热力都驱不散那股寒意。
沈穆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的视线掠过人群,落在角落里那个身影上——孙智儒。这个被推举出来管理蓝星移民的“代表”,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葡萄酒,脸上挂着过分热切、近乎谄媚的笑容,目光紧紧追随着沈穆的身影,似乎在寻找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沈穆心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厌倦。这些挣扎求存、被命运抛掷到异界的蓝星人,他们的心思他并非不懂。恐惧、依附、算计、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隔阂与怨怼。张松张波兄弟在地牢里的咒骂,未尝不是一部分人扭曲心态的缩影。他需要他们的信仰之力,那汇聚的、无形的、源自“庇护”概念的精神力量,是抵抗耶诺古诅咒侵蚀的重要屏障。至于内部的倾轧与蝇营狗苟,只要不触及底线,不耽误信仰之力的产生,他懒得耗费精力去管束。孙智儒够听话,能稳住局面,这就够了。
孙智儒捕捉到沈穆的目光,如同得到了某种信号,立刻弓着腰,以近乎小跑的姿势凑了过来,双手恭敬地捧着酒杯:“大人!承蒙大人天恩庇佑,我们蓝星遗民才有栖身之所,得享温饱!我等…我等日夜感念大人恩德,唯愿肝脑涂地,以报万一!”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夸张的、背书般的虔诚,眼神却紧张地瞟着沈穆的脸色。
沈穆只是随意地举了举杯,甚至没有与他碰杯的意思,声音平淡无波:“孙智儒,管好你的人。衣食住行,勿缺;安分守己,勿扰。遇事,寻法提斯骑士或马尼德总管。若有他们决断不了的,再来报我。”他的话语简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杂务。
“是!是!小人明白!必定不负大人重托!定叫所有同胞感念大人恩德,安分守己!”孙智儒如蒙大赦,激动得声音发颤,腰弯得更低了,杯中酒液都因他身体的微微颤抖而晃了出来。一股远比普通士兵强烈得多的、近乎狂热的信仰之力,如同实质般涌向沈穆。沈穆掌心那灰白印记的灼痛似乎被这股力量稍稍安抚了一瞬,带来一丝微弱的清凉。他心中了然,面上却毫无波澜,只微微颔首。
宴会的气氛在酒酣耳热中达到了顶峰,粗犷的笑骂和划拳声此起彼伏。沈穆放下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酒杯,起身。这个动作像是一个无形的信号,大厅里喧闹的声音如同被利刃切断,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
“饱食暖衣,不可忘忧。”沈穆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德赫瑞姆的城墙,不仅是石头和夯土,更是人心与利刃。随我看看,这庇护我们的钢铁之环。”
没有多余的言语,法提斯、雷萨里特、马尼德等人立刻肃然起身,紧随其后。沉重的厅门被卫兵推开,初春夜晚微凉的、带着泥土和铁锈气息的风瞬间涌入,吹散了厅内的暖意和酒气,也让人精神为之一凛。
夜色已浓,墨蓝色的天幕上星辰稀疏,一弯冷月悬在城堡主塔的尖顶,洒下清冷的光辉。沈穆拒绝了侍从递来的厚重披风,只着一身单衣,当先踏上了城堡区高耸的环形马道。冰冷的石砖透过薄薄的靴底传来寒意,夜风掠过他裸露的脖颈,激起细小的战栗,却也让脑海中因宴会而产生的些许昏沉瞬间消散。
脚下的城墙宽阔得足以让四名重甲骑士并行。外侧,是近两人高的、嵌着锋利金属尖刺的女墙垛口,月光在那些冰冷的金属上流淌,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座凸出的、覆着铁甲的半圆形箭塔,如同巨兽身上长出的狰狞骨刺。透过箭塔黑沉沉的射击孔,隐隐可见巨型弩炮粗壮的弓臂和闪烁着金属幽光的重型弩矢——那便是“破城者”,足以撕裂攻城巨兽的致命凶器。内侧,则是相对低矮的护墙,墙根下是深深的、被阴影吞没的护城河,黑暗中传来细微的、水流冲刷石壁的汩汩声。
“大人,请看这里。”雷萨里特快走两步,指向主塔楼基座附近一处被严密拱卫的方形建筑。厚重的石门紧闭着,门旁有数名哨兵如同雕塑般肃立,眼神锐利如鹰。门楣之上,刻着一个奇异的符文,隐隐有微不可查的魔力波动。“武备核心库。储备了足以支撑半年高强度防御作战的‘烬石’粉、黑晶矢、附魔弩炮重矢、以及部分从圣树骑士团带来的净化药剂。守备由我的亲卫队轮值,日夜不息。”
沈穆的目光在那符文上停留片刻,微微点头。烬石粉末——那是木精灵之森惨胜后,从尸孽结晶中艰难提取的残余物,对污秽力量有着天然的克制。黑晶矢更是珍贵,泣血谷一战几乎耗尽库存。这些是德赫瑞姆的命脉。
众人沿着马道向上,盘旋至城堡区的最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