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后面的话变得模糊不清,只看见他的嘴唇在一张一合。世界瞬间失去了颜色和声音,眼前猛地一黑,身子就软了下去,全靠那只死死攥着老汉胳膊的手挂着,才没直接瘫倒在地。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的抽气声,极度的震惊和悲痛瞬间攫住了她,竟一时哭不出来,只是浑身剧烈地发抖,脸色惨白如纸。
被她拽着的老汉也是猛地一晃,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当头砸中,踉跄了一下,另一只手慌忙撑住旁边的桌角,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也在不停地颤抖。好半晌,他才像是终于喘过那口气,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中年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
“怎……怎么死的?他们……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
中年人脸上悲戚之色更浓,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恐惧和愤恨交织的情绪:“是……是国内那些陷害俞先生的人……他们怕事情败露,竟……竟派了杀手追到国外去了,听说……听说是个心狠手辣、专门干这种脏活的……当兵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仿佛极其不忍地从随身带着的旧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几张照片,手指似乎都有些颤抖,将其递到几乎崩溃的老两口面前。
一张照片上,是一个年轻人苍白浮肿的脸,浸泡在水中,背景似乎是海边,那眉眼依稀能看出正是他们日夜思念的儿子俞飞龙——溺亡后的样子。
另一张,则是一个中年男子倒在血泊中,胸口有几个明显的弹孔,眼睛还惊恐地圆睁着,正是俞浩盛被击毙的现场照。
那老妇人的目光触及照片的瞬间,一直堵在胸口的那股气猛地冲破了喉咙——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至极、撕心裂肺的哭嚎猛地爆发出来,惊天动地,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痛苦。
她终于松开了攥着老汉的手,整个人瘫软在地,双手死死抓着那两张如同淬毒般的照片,捶打着冰凉的地面,哭声如同受了致命伤的野兽,哀恸欲绝,再也止不住。
中年人静立一旁,脸上刻满沉重的悲戚,目光低垂。他没有立即上前搀扶或劝慰。
直到妇女伏在地上,只剩细微的颤抖,老汉也瘫坐在一旁,浑浊的老泪沿着深刻的皱纹无声滑落,院子里化为一片死寂的哀凉时,中年人才轻轻叹了口气。
他上前两步,弯下腰,“大哥,嫂子……人死不能复生,你们……千万要节哀,保重身子要紧。俞先生和飞龙侄子……在天有灵,也绝不愿看你们二老这样伤心伤身。”
顿了顿,他走回椅子上,拿起那个公文包,从里面又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转身,将信封轻轻放在老汉手里。
“我……我也没什么大本事,帮不上什么大忙,”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切实的无奈和些许窘迫,“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留着,多少补贴些家用,往后……日子总还要过下去。”
信封口没有封死,隐约露出里面一叠厚厚的华国币。
老汉像是被那厚实的信封烫着了一般,枯瘦的手猛地一抖,信封险些掉落。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大兄弟。”他几乎干涸的眼眶又涌出泪来,“你能……你能把孩子的消息给俺们捎回来,这、这就是天大的恩情了,俺们……俺们咋还能要你的钱!这钱万万不能收,你快拿回去,拿回去。”
他力气出奇地大,死死抵着信封,仿佛那不是钱,而是烧红的烙铁。
中年人被他推拒着,脸上悲戚之色未退,又添了几分复杂。他没有再强行递送,而是就着老汉的推力,将信封稍稍收回,另一只手安抚性地拍了拍老汉剧烈颤抖的手臂。
“大哥,您别这样……这点钱不算什么,是我该做的。”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但语气放缓了许多。
“俞先生和飞龙侄子……他们在国外,我都给想法子安葬上了,找了个安静的公墓,立了碑。等以后……以后有机会,风声没那么紧了,我再想办法,带你们二老过去看看他们,祭奠一下。”
这话像是一剂短暂的安抚,老汉推拒的动作缓了下来,只是依旧哽咽着,浑浊的眼睛望着中年人,充满了无尽感激和痛苦。
中年人见状,微微叹了口气,将信封轻轻放在了旁边的破旧木桌上,不再给老汉推拒的机会。
他后退一步,看了看瘫软在地的妇女,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老汉,低声道:“家里……还有事,我就不多打扰了。大哥,嫂子,你们……保重。”
他转身,朝着院门走去,脚步显得有些沉重。就在他伸手快要拉开木门时,脚步却顿住了。
他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半转过身,“我在京里,倒也还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你们要是……要是想知道那个‘当兵的杀手’究竟是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