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似乎真的小了一些。不再是那种要将人撕碎的狂暴,而变成一种持续的、低沉的呜咽。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不再是无穷无尽的单调沙海。一道巨大的、由深褐色嶙峋岩石构成的峡谷,如同大地被巨斧劈开的狰狞伤口,横亘在视野尽头。峡谷两侧的山壁陡峭、荒凉,寸草不生,在昏黄的天光下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峡谷入口处,怪石狰狞错落,像巨兽交错的獠牙,沉默地等待着吞噬闯入者。这就是通向“鼹鼠洞”的唯一路径——死亡隘口。
“就是那里!”森德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指向那阴森的峡谷入口,“穿过隘口!后面就是‘遗忘平原’,鼹鼠洞……就在平原边缘的地下!”他猛地一拧油门,那辆破旧的摩托车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率先冲下沙丘,扬起一道长长的沙尘尾巴。
李志超也狠狠踩下油门,越野车颠簸着紧随其后,冲向那道仿佛通往地狱之门的峡谷。
就在越野车冲下沙丘坡底,即将汇入森德鲁扬起的沙尘轨迹时,后座一直沉默的唐灵,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视线越过刚刚翻越的巨大沙丘,投向那片他们挣扎而来的、空旷死寂的沙海深处。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天地相接、那片因热浪而扭曲抖动的昏黄地平线上,几个极其微小、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点,正以一种违反常理的、令人心悸的稳定速度,朝着他们刚刚翻越的沙丘方向移动。它们排成一个冷酷的、精准的楔形阵列,无声地切割着浑浊的空气。
不是沙暴的幻影,不是热浪的玩笑。
那种冰冷、精准、非自然的移动方式……她太熟悉了!
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唐灵的四肢百骸,连车内的闷热都无法驱散。她猛地扭回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嘴唇翕动了几下,才艰难地挤出两个干涩到极点的字:
“后面!”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带着冰碴的电流,瞬间击穿了车厢内本就紧绷的空气。李志超猛地从后视镜里捕捉到唐灵惨白的脸和眼中巨大的惊骇。他几乎是本能地狠踩刹车!
刺耳的摩擦声撕裂了峡谷入口处相对安静的低沉风声!越野车猛地一顿,轮胎在混杂着碎石的地面上拖出几道清晰的痕迹。巨大的惯性让车内所有人都被狠狠甩向前方,又被安全带勒回座位。
“怎么回事?!”副驾驶上的娄望被这剧烈的晃动扯得头痛欲裂,嘶声问道,同时强忍着脑中神器意识更加疯狂的冲击。
森德鲁的摩托车也察觉到了异样,在前方一个急转停了下来,沙尘在他身侧弥漫。
李志超没有回答娄望,他死死盯着后视镜,脸色铁青得可怕。几秒后,他猛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甚至顾不上漫天飞舞的细沙,几步冲到旁边一块凸起的黑色岩石上,踮起脚,手搭凉棚,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极目远眺。
西北方的天空,昏黄依旧,但不再是纯粹的自然沙尘色。在那片扭曲抖动的热浪帘幕之后,几个闪烁着微光的金属点,如同死神的冰冷瞳孔,牢牢锁定了他们这支渺小队伍的方向。它们的移动轨迹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指向他们刚刚翻越的那座巨大沙丘。
李志超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跳下岩石,脚步沉重地走回越野车旁。车门敞开着,娄博杰和唐灵都紧张地望着他。森德鲁也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布满凝重。
“‘先驱者’的追踪单元……”李志超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冰冷的确认,“……‘游隼’无人机。至少三个编组。它们找到我们的尾巴了。”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峡谷入口处呜咽的风声,此刻听来如同送葬的哀乐。
森德鲁布满风霜的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他猛地抬头,望向眼前那道如同巨兽咽喉般幽深、两侧岩壁狰狞耸立的死亡隘口。昏黄的光线在嶙峋的怪石上投下扭曲跳动的阴影,仿佛无数窥视的眼睛。他眼中的犹豫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取代。
“进峡谷!”森德鲁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岩石碰撞,“只有进去!利用地形!‘鼹鼠洞’……是唯一的机会!快走!”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冲向自己的摩托车,引擎再次发出嘶哑的咆哮,义无反顾地率先冲进了那片阴影憧憧的岩石巨口之中。
引擎的嘶吼在峡谷入口骤然变得沉闷而压抑,仿佛被两侧高耸的嶙峋岩壁贪婪地吸走了声响。森德鲁那辆破旧的摩托车像一只投入巨兽口中的虫子,瞬间被浓重的阴影吞没。
李志超狠狠一拳砸在滚烫的车门上,金属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猛地拉开车门,几乎是吼出来的:“上车!快!”
唐灵手脚冰凉地缩回后座,安全带勒紧身体的触感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娄博杰紧抿着唇,脸色同样难看。越野车发出濒临极限的咆哮,轮胎碾过碎石和沙砾,紧跟着冲入了隘口。
光线瞬间黯淡下来。高耸的岩壁挤压着天空,只留下一条狭窄而扭曲的昏黄光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