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发女郎甩了甩头,似乎是在要一个答案。
但她和杜比都知道,无论杜比说什么,她都不会再回心转意了。
她瞪着坐在床边的杜比,一直瞪着,但当杜比真正开始开口,才说出两个词,她便立刻拿起自己的包,转身推门而出,开门时外面吹进的风将散落在地面上的诸多纸张吹起一部分,关门后它们又如落叶般飘下。
“完了,全完了。”杜比捂着脸,沮丧地仰倒在床上。
他冒死窥探了那只狼人与怪物们战斗的全过程,本以为这个新闻可以卖个大价钱,结果却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上门,举着枪警告他不要发布任何与此事相关的文字,然后只丢下来一点钱当做封口费。
该死的,他记录了这场惊世骇俗的战斗全过程的消息只告诉过不超过五个人。
杜比在观摩了那些战斗后深感家里也不安全,所以跑到了临近还点着灯的教堂寻求庇护,和他一样害怕的人还有一些,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了远处的枪声和零星的惨叫。为了打发时间寻找安慰,以及一丝炫耀的心理,他有和他们提起此事,一定是那时被人记了下来。
想到这里,杜比后悔也来不及了。
明明官员和圣职知道这件事是真的,他的女友却不信他,而他也没法证明自己,现在事业失败,连女友也远离了自己。
杜比拿到的封口费只有一镑,相当于他供职的报社连续工作十天的工资。
听起来不算少,但杜比又不是只有一份工作,同时兼职三份工作对他这样的人来说稀松平常,他就经常给杂志的笑话页配四格的讽刺画,还会时不时帮不识字的人写信,否则收入就和靠体力活维生的工人没两样。
这点钱只够他补齐上个月的房租。
要是他真能在报纸上报导自己的所见所闻,赚到的钱何止这些?
杜比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脸,接着双手摊开,正搭在那些厚厚堆叠着的纸张上,他随手抓起一张拿到脸前,上面记录着一个男人甩动手杖挑起有怪模样的狮子的画面,虽然因为时间仓促,他只随手画了几笔,但简略线条构成的图案依旧生动。
捏着纸张的手上指甲染墨,中指侧面也有着厚厚的茧子。
他曾经尝试过加入画家的行列,为此勤工俭学,自学绘画,因为买不起颜料,只能用钢笔和铅笔练习速写,希望在进入学院后再学习油画。然而当他终于依靠扎实的素描功底破格考进美术学院,却被人发现有色弱的症状,这被学院的导师们视作重大缺陷,导致他只能狼狈归来。
回来后他拼尽全力想当一名作家,结果也不顺利,为报社到处奔波写稿成了他的最后一份工作。
而他已经做腻味了。
“我为什么总是失败?!”杜比把画又往旁边一甩,痛苦地大喊,空落落的卧室里回荡着他孤零零的声音。
现在连个会骂他吵闹的女人都没了。
意识到这点,他猛地坐起来,盯着床上、地上那些散乱的画作,他的记忆力不好,而且文字鲁钝,所以作了那些速写帮助自己回忆事件和激发想象。
狼人和人头狮子战斗、狼人和兽女战斗、狼人和蛇女战斗、狼人和无头骑士战斗、狼人和巨大的魔鬼战斗.
虽然没有上色,但每一张都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但还是失败之作。
有那么一瞬间,杜比想把它们统统烧掉,但他很快遏制了这种想法。
不管它们是否成功,在他眼中依旧是值得自傲的心血。
最后的牵挂也没有了,杜比的心灵终于可以完全为自己服务,他拿起这些画作细细观看,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希望能找到这些手稿剩余的价值。
那一晚,他在茧子街的某个高楼脚手架上借酒消愁,希望月光能带给自己疯狂和灵感,于是看到了之后的事。
那头狼人先是以人形和木乃伊作战,接着和蛇女和一个似乎是人类的家伙作战,当时它还是人形,杜比没能看清他的脸,那把短棍或是锤子的武器在他的手里时而格挡招架,时而甩动抽打,如同古代的骑士那样作战,而一个苍白的飞行物在他们头顶盘旋啸叫。
很遗憾,他的视力不算好,而当时又喝了酒,所以很多事看不真切,这也是他必须画图记忆的缘故。
接着新的敌人一个接一个出现,狼人终于也舍弃了人形,用自己最具备力量的身躯迎敌。
它和它的敌人碰撞在一起,凭借那远超人类的蛮力,它们踩碎地面,撞踏墙壁,路边的小树和路灯也能成为这场战斗的武器。
在狼人之敌中,那名以人类武艺作战的无头骑士尤其让杜比印象深刻。
当那柄闪着银光的长剑轮转,路边有成年男人小腿粗细的树木也如中空麦秆般轻松折断。
这些怪物一个个涌来,不知目的但自然而然地同狼人交手。
现在回想起来,杜比确实感到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