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被温润的边缘碰了碰,才觉察到干枯,他睁开眼,屈忻端着一碗温水在嘴边,裴液抬起些头来,慢慢饮尽。
“感觉怎么样?”她道。
“没有力气。”
“应当是有一些的,试试能动吗?”
裴液四肢一一抬了抬,确实这些微弱的力气刚好够支配肢体,他仰了下身体,没动,吃惊:“但我起不来。”
他两边扭着腰身借力,上身如被粘在床上。
“我的腰不见了。”他道。
“你是一条蛆。”屈忻判断道。
“我不是。”
“那你怎么没有手。”
“......”裴液撑了下床,吃力地坐了起来。
已经不知多少年,他起床不用肢体的辅助了,几乎都忘了这些下意识的动作。
不好意思地嘿嘿了两声。
“别开放太多肉身的知觉,你会痛得受不了的。”屈忻道,“今天也不要习惯性发力,爬高下低的话,让人扶着。”
裴液仔细感知了一番这副身体,确实该回来的地方都回来了,心神修补之后,骨肉也不再躁动,它是完整的,也是虚弱的,几乎一碰就碎。
“理应在床上躺一个月。”屈忻道,“最少也躺七天,但据说你必须露面。所以只好这样了。”
裴液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期了。”
“五月廿三,丑时。”
“唔,外面情况如何......”
他坐起来,才见自己身上没有衣物,躺着时只觉自己是块肉,但一坐起来好像就忽然变回人了,裴液有些不太自在,撤了块布遮了遮,又环抱着自己四顾扭头。
白画子浣了手,抱了一叠衣物过来,裴液感激地扯了条短裤穿上,舒服了不少。
“我们两个也一直在这里,不大清楚。”白画子抖开内服,展开举在装液臂后,“裴少侠出去后问他们吧。”
裴液穿上,白画子转到身前帮他系好带子,这位神情懒散的少女现在显然是真的睡不醒,将近二十个时辰的神经紧绷,脸上疲色显然。裴液勉力适应着现下沉重的身体,点头道:“多谢你了,绝青仙子,辛苦。”
白画子仰头看着他,眼眶微黑:“那你以后能少招我侍寝吗。”
这种距离下的这种话简直近乎勾引,好在裴少侠现在早已不是血亢,而是大大血虚,摆摆手虚弱道:“我若为主,西庭绝不是淫逸之所,我也不好色,你大可放心。”
穿衣服的过程裴液极快地适应着这具沉重的身体,并且学着如何表现得和往常一样轻盈自然,幸好平日他没有飞来飞去的习惯,这时候也不显得突兀。
白画子叹口气:“把我敷衍过去。”
无论如何,裴液穿好了衣裳,服了一炉药,内息滋生,脸色也正常了许多,头发束起,从外表再看不出虚弱的样子。
屈忻持着镜子在他面前照了一圈,裴液点点头,走过去推开了门。
他微微一怔,石簪雪就倚在门外,怀里抱着黄月般的【玉虎】。
原来两天来是在天山楼馆中的一间独栋小屋,出门就是清凉的夜风,花木的清香涌入鼻腔,很快替换了血与药的气味。
“好些了吗?”石簪雪微笑轻声。
裴液慢慢伸展了一下身体:“好多了。”
“要吃些东西吗?备了白粥。”
“好,多谢,吃些。”裴液走下台阶。
“他们都在前厅等候,谒天城这两天渐渐安稳下来了。”石簪雪就帮他持着剑,跟在身边,“几位掌门也都递了信来慰问。”
裴液有些惊讶:“我要回吗?”
“嗯......我可为裴少侠代笔。他们也都是掌门吩咐一句,别人写的笺子。”
“......我应该没这种排场,还是自己写吧。”裴液笑笑。
“这话说出来,看来我是不得不写了。”石簪雪笑,“不然裴少侠真显得没有面子。”
“我可没这个意思。
“好,是我自己愿意给裴少侠写,行么。”石雪抱着剑,笑,又声音低了些,“城中之事,大庄主山左桐我们走后便即到了,至今中城六人没有离开过;事毕后,段生尸体由韩修本收敛,之后南宗一众被仙人台和我派看
押;城中嬴师姐和杨师兄压阵,基本已清理干净了,新入城的门派也都很规矩;其余方面,叶池主和南宗都没有反应,也没有显露踪迹......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鹿姑娘怎么样?”
“......鹿姑娘就在楼馆歇息,只两天来一直问你消息,今天也在门外等了很久。”石簪雪道,“不过没允她进去,你样子太......其实谁都没允进去,两天来只我、白师妹,还有屈小药君见过你。”
裴液点点头:“我是担心鹿姑娘她......没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