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迎春院子一段,鸳鸯就在一颗柳树下停住脚步,有些局促的望着贾蓉,柔柔的喊了声,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毕竟是个过错。
若是旁人她也就不理会了。
宝玉那般的,若是他以前的性子,说两句好话事情就过去了,贾政那般的,她把事情说明白,贾政就会放过,这位政老爷对宝玉是严格,对下人却是极为宽松的。
而贾赦那般的,定然是会故意拿把柄,逼迫她做什么。
她定然是抵死不从的。
而贾蓉这般,处事极有分寸,又有雷霆手段的,她自是不敢糊弄,只求态度好些,让他从轻发落。
而且方才如厕时
鸳鸯站在那里,只觉得手心烫得厉害,俏脸也有些熏红,心底里也不知道到底是希望贾蓉发落她,还是饶过她
以后别做这般傻事了,潘又安输红了眼,哪里会安分下来。
你为了司棋把事情瞒下,回头潘又安自己盗了东西,府里查下来,那个时候你又岂能没责任?
赦老爷盯着你不是一年两年了。
到时候他有了发落的借口,老太太也不好拦他,就算不把你赶出府,只发配你去做些洒洗,不在老太太身边,他还不把你囫囵吞了?
没有想到贾蓉不但没有罚她,还关心的教导。
鸳鸯愣了一下后,只觉得心中一片暖意,随即柔柔的福了一礼,真挚的感谢道:多谢爷的关心,鸳鸯铭记在心。
贾蓉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走吧,跑到迎春这边来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老太太她们还以为我掉进茅坑了呢。
噗嗤
鸳鸯不由笑出了声,伸手捂住了小嘴,随后又想到这只手扶过顿时小脸熏红。
迎春院里。
在贾蓉他们走后,迎春看着司棋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就真个儿想帮他,需要一些银子,你好生与我商量,我又岂能不给你?
司棋只是低头道:是我对不起姑娘。
迎春摇了摇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你自己,钱财情感也都是小事,寻死觅活才是大事。
往日你总是说我一天到晚拿着《太上感应篇》这些道经看。
觉得我为人木讷,不通俗事。
可你们这些通了的,不也想不通?受其牵累?
司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应付道:小姐说的是
迎春摇头: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求助的原因,无非是觉得我手头没那么多银子,或者说,这些年攒下的那些首饰,统共也就值个百来两银子,五十两得变卖一半,我不会帮你对吧?
你错了。
我并非是不在乎不喜欢银两,可在这荣国府里,钱财在手上,又有何用?无非就是他们的库房罢了。
这府里刁奴欺主,可不是一日两日了。
便是宝玉那里,有老太太这般宠爱,那些奶妈婆子们,不一样在头上作威作福?
顺带着她们的家人,哪里有把主子放在眼里?
便是府上的两位老爷,离了赖大他们可又办的了事情?那些管家不同样明里暗里欺负着,偷盗着?
当主子的没本事,镇不住,奴才就都是这样。
宁国府查账查出十多万两,荣国府有样学样,不过是闹了个笑话,不了了之。
那赖家的府邸,可比荣国府差了几分?
我们这边修大观园,他们家也一起开工修园子,还大张旗鼓的告诉老太太,邀请老太太以后去赖府游玩。
老太太是不知道这事,不知道他们的钱哪里来的吗?
无非还是觉得下人体面,是荣国府津津乐道的仁义,但老太太却没有想过,自古畏威不畏德的人才是众多的,斗米恩,升米仇。
我不是不明白,不是木讷。
而是把这些都看透了,又无能为力,故而不愿意理会罢了。
平日里你护着我的利益,替我与那些婆子争吵,怪我不发火,可我就算是怒了,闹到老爷太太面前,又能有什么用?
当爹的没有父亲的样子,他不过是等我养大了,好卖个好价钱而已。
我亲娘走得早,邢氏又岂会帮我?
若是闹到老太太那里,你闹得了一回,还能闹第二回?那些嬷嬷都跟着伺候老太太几十年了,哪里不能给你说些闲话?不论有没有道理,扰了老太太的清净,她也就不愿意多管了。
所以,我闹与不闹,并无甚区别。
你替我护住了那点家私,其实也是替你自己护住的,我压根就不曾在意,你需要那些,跟我说一声,我自会给你。
这是迎春第一次与人交心。
司棋听完呆呆愣愣的抬起头,她发现自己好似第一天认识自家姑娘,原来自家姑娘是真懂,而非是木讷逃避。
迎春看她这般,便笑了笑。
将自己的首饰盒拿来,丝毫不在意的将大半首饰都抓出来递在了司棋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