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笔,目光沉沉望向窗外夜色,喃喃道“朱标……”
“你如今能定责,能纳议,能让朝臣不敢私议而敢共议。”
“你也终于——能站在这江山的门坎上了。”
他一顿,目中现出一抹极淡的光
“你皇叔的手,我可以放了。”
“你若真能一人撑起东宫,我便不需再留他在朝堂外。”
承运殿内,香炉袅袅。
林致远身穿青布直裰,长身玉立,眼神澄澈如水。
他不似士子,反倒更像旧年讲书先生,衣冠简素,神态却自有一种端然之气。
朱标亲至殿中,与他对坐无案,仅设一几,一壶茶,两盏盏。
“林先生。”朱标开口,声音不高,却沉稳,“我东宫建德堂,讲‘问政’,而非‘驭权’;讲‘大义’,而非‘私学’。”
林致远拱手一揖,语气平和“殿下之言,林某闻之久矣。”
“正因如此,林某才未避此邀。”
朱标轻轻一笑“你三辞官职,却不离京中,反设讲坛于私,第七日讲《孟子·告子》,语中言‘民本不可辱’,先生莫非真意,在观我?”
林致远坦然道“太子乃天下储君,林某身在士林,岂敢不观?”
“不过所观者,不为毁誉,只为心中一问。”
“殿下,您真知‘本心’为何否?”
朱标不答,反而反问“若我不知,又当如何?”
林致远静静望他,过了一息,才道“若殿下不知,便应当学。”
“若殿下自信所知,便应当行。”
“可若殿下心有所知,却因权位、礼制、朝争而不敢言,不敢行——那才是最不可为之事。”
朱标眼神动了一瞬,随即点头“好一个‘知而不行’为不可。”
他缓缓起身“先生,我请你进建德堂,不为辅政,不为写策。”
“只为一事——请你与我共设‘问本讲席’,不讲典、不谈法,只讲一问‘何谓帝心’。”
林致远神情动容,复又拱手一揖“若太子肯立此讲席,林某虽不识权术,却愿一言而应。”
三日后,“问本讲席”初开。
不同于往常,讲席不设于堂中,而设于东宫外苑之廊下,朱标亲登素台,林致远立于侧。
诸士、诸监生、甚至数位朝臣皆在下席而坐,不穿朝服,不着文袍,唯持简册。
朱标开口
“今日非讲政,非讲律。”
“只讲一事君主何为?”
“我愿听士子之言,非为修身,而为正本。”
林致远随即讲《春秋·繁露》“君者,以心御天下。”
“君不明心,臣无所系;心不正,政无所统。”
一句落下,堂下忽然有人起身“殿下,若心与权相悖,当从何者?”
朱标未言。
林致远答“君之所以为君,不在权,而在心可使人安。”
“使天下不惧,而不乱,是为帝道。”
又一人起身“若君明而臣奸,当如何制之?”
朱标这才开口“法。”
“心为本,法为器。若无器而托志,则天下终为空语。”
讲席之中,辩而不争,问而不讽,越三日,朝中文官皆侧目。
王府书房内,黄祁呈上新录文册“王爷,太子近设‘问本讲席’,群士咸往,士林沸然。”
“有人称其‘师天下’,有人讥其‘欺祖典’,但终归,不敢轻议。”
朱瀚阅罢,只笑道“他如今,不止会立规、定法,还懂得——引天下人之问,化为己之道。”
黄祁叹息“可这一步走得太高,难免激起异声。”
朱瀚眸光深沉“那是他该扛的。”
文渊阁中,晨钟方响,朱元璋却未即刻赴朝,而是独自坐于榻后沉思,手中把玩着一枚黑玉印章。
“皇弟。”他低声自语,目光投向窗外阴云密布的天色,“你扶朱标走到这一步,是他之福,更是朕的福。”
一旁内侍恭谨而立,忽听朱元璋低声吩咐“去,召朱瀚入阁。”
未及一炷香,朱瀚已身着常服抵达文渊阁。
他步履稳健,气度自若,入阁后并未即刻行礼,而是直视朱元璋,微微一笑“皇兄,一早便唤我,是又有风起了?”
朱元璋望着他良久,才淡淡道“你如今愈发不像朕的皇弟了。”
朱瀚挑眉“那像什么?”
朱元璋将那枚黑玉印抛至案前,缓声道“像是一个能独自立朝的人。”
朱瀚不语,只静静将印章接过,摩挲片刻,方道“这东西,我不要。”
“我不是为了立朝而来,是为了让另一个人能顺利坐上龙椅。”
朱元璋目光微凝,沉声问道“你可知,朕为此,已压下多少旧臣的非议?你越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