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武士会意,一人手持火把在前引路,一人按刀紧随首领身后,形成隐隐的监视与护卫之势。
首领对黑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走向那虎皮高椅后的暗门。
暗门之后,并非想象中另一处宽敞石室,而是一条骤然向下、幽深狭窄的天然甬道。
甫一进入,潮湿阴冷的空气便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土腥气和岩石特有的冰冷气息。
火把的光芒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显得微弱而跳跃,只能照亮前方数尺之地,更远处是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甬道极其狭窄,有些地段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粗糙湿滑的石壁触手冰凉,布满了滑腻的青苔与渗出的水珠,不断滴落,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嗒、嗒”声,在死寂中回荡,更添幽闭与诡异。
脚下的路崎岖不平,布满碎石与深浅不一的水洼,行走时必须万分小心。
空气凝滞,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呼吸不畅的压迫感,仿佛这山体本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头顶。火把的光将几人的身影扭曲放大,投射在怪石嶙峋的洞壁上,如同幢幢鬼影,伴随着脚步声、水滴声、以及衣物摩擦石壁的??声,构成一幅令人心悸的、通往地底深渊的画卷。
黑衣人紧跟在首领身后,目光锐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环境,默默记下路径的曲折与特征。
甬道并非直线,而是七拐八绕,时而上坡,时而下行,岔路偶现,若非有人带领,极易迷失在这黑暗迷宫之中。
越往前走,地势似乎整体在向下倾斜,气温也似乎比山洞石室更低了几分,寒意透骨。
不知在这黑暗曲折、仿佛没有尽头的甬道中行走了多久,黑衣人忽然感觉到前方极远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火把的、自然的光亮渗透进来。
那光亮起初只是隐约一点,随着不断前行,渐渐变得清晰、稳定,带着一种清冷的质感。
首领的脚步也加快了。又转过一个急弯,眼前豁然开朗!
狭窄逼仄的甬道骤然到了尽头,出口被茂密的藤蔓与枝叶半掩着。首领拨开垂挂的藤条,率先钻了出去。
黑衣人紧随其后,踏出甬道的刹那,清新微凉的空气混合着草木泥土的芬芳猛然涌入肺腑,与洞中浑浊阴冷的气息截然不同。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适应着外界的光线,然后猛地回头望去??
只见身后,哪里还有什么明显的洞口?只有一片长满青苔藤蔓、与周围山壁浑然一体的陡峭岩壁,若非刚从其中走出,绝难发现那里隐藏着一条通往山腹深处的密道。
而抬头望去,巍峨高耸、在夜色中呈现出巨大黑色剪影的龙台大山主峰,赫然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他们竟然从山腹之中,穿行到了山的另一面!
眼前景色,与山洞内的阴森死寂、甬道中的黑暗压抑,形成了天壤之别。
时值仲春深夜,天幕并非完全漆黑,而是一种深邃的藏蓝色,东方天际已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鱼肚白,预告着黎明将近。一弯下弦月斜挂天际,清辉如霜,静静洒落。
月色下,群山轮廓柔和,近处的草木呈现出深浅不一的墨绿与黛青色。
他们正站在一处地势相对平缓的山坳之中。脚下是松软湿润的泥土,混杂着去年留下的、尚未完全腐烂的落叶,踩上去悄然无声。
周围是茂密的林木,以松、柏、槐为主,间杂着不少正值花期的野樱桃和山桃树,月色下,一簇簇或粉或白的花朵如云似雾,悄然绽放,暗香浮动,随着夜风幽幽袭来。
低矮的灌木丛中,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虽在夜色中看不太真切颜色,却能闻到那若有若无的清新香气。
草丛间,有夜露凝聚,在草叶尖上、蛛网上凝结成晶莹的珠串,在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微光。更有几只晚归的流萤,提着小小的灯笼,在花间林下无声地飞舞,划出点点幽绿的轨迹,更添静谧与灵动。
远处,隐约传来夜鸟归巢后满足的咕哝,以及某些小兽在草丛中??穿行的细微声响,一切都充满了勃勃生机,与方才地底的死寂截然相反。
更引人注意的是,有潺潺的流水声传入耳中,叮叮咚咚,清脆悦耳,如同自然的乐音。
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条不过丈许宽的小溪,正顺着山势蜿蜒流淌。
溪水极其清澈,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银波,宛如一匹流动的银练。溪底铺满了被水流冲刷得圆润光滑的鹅卵石,大小不一,在清澈的水中清晰可见。
偶尔有几尾不知名的小鱼,在石缝水草间灵活地穿梭,搅动起细碎的水花和涟漪。溪岸两侧,生着茂密的菖蒲和水草,随风轻轻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与草木清香,沁人心脾。
眼前这月夜春山、溪流潺潺、花木扶疏的景色,美得如同世外桃源,宁静祥和,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黑衣人心中却没有半分欣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