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利用秉笔太监之便,滥用印信,为孔丁二人偷运钱粮出京提供便利,更在密信中刻意歪曲事实,包庇巨恶,其行径,实为孔丁二贼之同伙!罪不可赦!”
刘端闻言,脸上的温和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愤怒与沉痛。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咬牙道:“苏爱卿所言极是!此獠欺君罔上,助纣为虐,实乃国贼!死有余辜!”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苏凌,带着一丝追问的急切:“苏卿方才提及,尚有丁侍尧的供词?此刻可在身边?朕......要亲眼看一看这狗奴才是如何招认的!”
“供词在此。”
苏凌应声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纸张。
那纸张边缘略显卷曲,上面甚至还隐约可见些许暗沉之色,似是干涸的血迹。他双手捧着,上前两步,恭敬地呈到龙书案上。
刘端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平复内心的波动,这才伸手取过那份供词。
他的手指在触碰到纸张上那隐约的暗色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展开供词,就着昏黄的宫灯,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起初,他的眉头紧锁,脸色阴沉。随着观看的深入,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捏着纸张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供词中,丁侍尧详细交代了如何与孔鹤臣、丁士桢勾结,如何利用职权盗用印信为偷运钱粮开路,如何在密信中隐瞒真相、构陷苏凌,甚至......还提及了与海外异族联络的某些隐晦细节!
“砰!”
刘端猛地一掌拍在龙书案上,震得笔砚乱跳!他霍然抬起头,脸上已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混合了极度震惊、被深深羞辱后的狂怒,以及一种......近乎崩溃的痛心!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刘端的声音嘶哑,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供词上的字句,仿佛要将那纸张烧穿,他猛地将供词摔在案上,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因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绝望而微微颤抖。那供词上的白纸黑字,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彻底撕碎了他对某些人最后的幻想,也将他内心深处那点可怜的、关于“忠臣”的期望,击得粉碎!
殿内,只剩下刘端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苏凌静立一旁,看着天子这番失态,心中明白,这供词,成了压垮刘端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今夜之后,这位天子与那些他曾经倚仗的“忠臣”之间,将彻底划下一道无法弥合的血色鸿沟。
苏凌接过那薄薄数页却重若千钧的供词,小心收好,垂手肃立,静待下文。
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有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苏凌心中念头急,:孔、丁二贼罪证确凿,通敌卖国,铁案如山;欧阳秉忠等蒙冤之臣亟待昭雪;此案牵连甚广,需雷霆手段肃清余孽......圣上此刻,理应颁下明旨,严惩首恶,拨乱反正,以安天下民心。
他抬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望向龙椅上的天子。
然而,刘端只是靠坐在龙椅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扶手,目光低垂,望着御案上那片被灯光照亮的空白区域,脸上看不出喜怒,更无半分即将发号施令的决断之色。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预料中的旨意却迟迟未至。
沉默,如同不断堆积的阴云,压在苏凌心头。
起初的期盼渐渐冷却,化为一丝疑惑,随即,疑惑又沉淀为隐隐的失望。
圣上......在犹豫什么?还是在忌惮什么?
终于,苏凌无法再保持沉默。
他上前半步,微微躬身,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清晰而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叩问。
“圣上,如今案情已然明朗,首恶罪证确凿,牵连甚广。不知圣上......接下来,欲作何圣裁?臣,当如何行事?还请圣上明示。”
刘端仿佛被这声音从沉思中惊醒,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苏凌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黄光线下微微眯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意味。
他并未立刻回答关于如何处置孔、丁以及平反昭雪的关键问题,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缓缓开口。
“苏爱卿......今夜奏对,误会已然澄清。卿之忠心、勤勉、能干,朕......已深知。”
他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安抚。
“如今,水落石出,卿受的委屈,朕记在心里。时辰不早,卿......可以返回行辕了。京畿道黜置使之职,关系重大,诸多事务,还需卿......继续用心察查办理。”
苏凌闻言,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心中诧异陡生!
回去?继续察查?孔、丁之罪已是板上钉钉,眼下最紧迫的应是定案、拿人、昭雪!为何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