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依旧不答,语速平稳却毫不停滞,抛出了第四个名字,如同将一块巨石投入本已汹涌的暗流。
“臣,第四参!荆南侯,镇南将军??钱??仲??谋!”
“钱仲谋?!”
刘端再次失声,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惊诧而微微抽搐。
“荆南......远在数千里之外!他......他怎么也牵扯进来了?!”
苏凌目光锐利,言辞如刀。
“钱仲谋之罪!身为朝廷册封的一方侯爵,镇守荆南,本应保境安民,忠于王事。然,其贪恋权势,野心勃勃,不甘偏安一隅,竟将触角伸入京都龙台!”
“其麾下秘密杀手组织‘红芍影’,近年来在京都活动频繁,与孔鹤臣、丁士桢、乃至段威等人暗中勾结,兴风作浪!其目的,便是趁京都局势混乱之际,浑水摸鱼,意图染指中枢!”“更与孔、丁、段三人联手,多方阻挠苏某查案,矛头直指黜置使行辕,欲除臣而后快!其行径,目无天子,枉为人臣,实乃割据之枭雄,国之大患!”
刘端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荆南的钱仲谋竟然也把手伸到了京城,还参与了针对苏凌的阴谋?这潭水到底有多深?他扶着龙书案边缘,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带着颤音。
“钱仲谋......红芍影......他们......他们为何要如此?难道这京畿道的案子,也与他有莫大关联不成?!”
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仿佛整个天下都在暗中酝酿着针对他、或者说针对这个摇摇欲坠的朝廷的阴谋。
苏凌依旧没有解答刘端的疑问,他的叙述如同冰冷的链条,一环扣一环,最终锁向了北方那个庞然大物。
“苏某,第五参!”
苏凌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沉凝,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渤海侯,大将军,总领北方五州军事??沈??济??舟!”
听到这个名字,刘端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
沈济舟,那可是与萧元彻分庭抗礼、实力最强的藩镇!他竟然也......?
苏凌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墙,望向了北方的烽火,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与悲凉。
“沈济舟之罪!其一,结党营私,贪墨国帑!四年前京畿道大旱,赈灾钱粮被孔鹤臣、丁士桢贪墨瓜分,其中巨大部分,经由他二人运作,并未落入私囊,而是......通过秘密渠道,源源不断运往了渤海!”
苏凌死死盯住刘端瞬间煞白的脸,一字一顿,如同重锤击砧。“这些本该拯救万千灾民性命的救命钱粮!变成了沈济舟养兵蓄锐、扩充实力、以备将来争夺天下的军粮和军饷!”
“此乃挪用、侵吞赈灾专款,以民脂民膏充作军资,形同喝兵血、食民髓!罪孽滔天,人神共愤!”
“噗??!”
刘端猛地喷出一口浊气,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赤,他霍然站起,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亵渎的羞辱感而剧烈颤抖。
他伸手指着虚空,仿佛沈济舟就在眼前,声音尖利扭曲,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惊怒与暴戾。
“什......什么?!沈济舟!他......他安敢如此!安敢如此啊!!!”
刘端的声音彻底破了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
“那......那是赈灾的钱粮!是救命的粮食!是朕......是朝廷用来救黎民于水火的!他......他竟然......竟然用百姓的尸骨血肉来填他的野心!来养他的虎狼之师!来造朕的反?!来夺朕的江山?!!”
他猛地一拳砸在龙书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案几晃动,他目眦欲裂,状若疯魔。
“乱臣贼子!国贼!逆贼!人人得而诛之!沈济舟!朕......朕与你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刘端的暴怒如同火山喷发,充斥着整个殿堂,那是一种被触及到底线、被彻底激怒的、属于帝王的、哪怕是被架空的帝王的最后尊严与怒火!
这一刻,他对沈济舟的恨意,甚至暂时压过了对萧元彻的恐惧。
苏凌静静地等待着,直到刘端因激动和缺氧而剧烈喘息,慢慢瘫坐回去,胸脯依旧剧烈起伏,但咆哮声渐息。殿内重新被一种更沉重、更诡异的寂静笼罩。
这时,苏凌才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刘端一眼。
那目光复杂难明,有审视,有怜悯,更有一种最终摊牌的决绝。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本无褶皱的袍袖,然后,朝着龙椅方向,拱手,躬身,行了一个极其郑重、甚至带着某种仪式感的大礼。
他的动作缓慢而庄重,与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却更显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刘端喘着粗气,有些茫然地看着苏凌这反常的举动,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苏凌直起身,抬起头,目光平静地、却带着万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