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到警局做完笔录后，姜笙把他带回了家。

    你的意思是，你来自另一个世界，我还曾经到过那个世界？

    姜笙把微波炉里加热好的清粥端出，放到桌子上：先吃点。

    是。姜砚接过她递来的勺子，从秋初到第二年夏末，接近一年时间。

    这么久。

    难道就是她丢失的那段记忆？

    姜笙双手交叠放在下颌处，看着面前慢条斯理喝着粥的人。

    粥被加热得过烫了些，白色雾气上飘，或许因此他吃得也很慢。瓷勺舀上一瓢，等米汤稍稍凉了，再送入口中，活像个品鉴师，似乎下一幕就要把两块钱一份的粥送往国宴。

    刚从商场买的这件t恤领口有些低，目光从因吞咽而滚动的喉结，很容易落到锁骨上。

    姜砚笑：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

    姜笙没应声，后才问：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你已经相信了罢。

    不然就不会把他带进来了。

    姜笙垂下眸子，鼻尖嗅到一丝丝清透的米香，是新鲜大米现熬好最自然的那种香气。

    她暗暗决定下次自己也去这家买一碗尝尝。

    好，不谈这个，你认识我吗——我指的不是在你那个世界。

    姜砚放下勺子，轻声应：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他叹：你高中的时候问我想去哪所大学想学什么专业毕业以后计划在哪里发展我都没有回答你但凡有关‘未来’的问题，我都不能回答你。

    因为我在这边是没有未来的人。

    他能够认识姜笙，全凭这副异世界他人的身体，未来自然是属于身体原主人的。

    姜笙手指动了动，一整天接触到的庞大信息量让她格外想转一点什么。她抬手从安装在橱柜旁的著笼上拿到筷子，转了半圈却又克制住自己，最后只将筷子竖在桌面上，撑住自己的手。

    她完全理解了姜砚的意思。

    对于姜砚和江景译的明显不同，姜笙觉得自己应该去相信人格分裂或其它学术解释，而非这种荒谬的时空穿越说。

    但自己当时愿意连姚鸿茂那么离谱的经历都相信了，好像又没有理由不相信姜砚

    等等！姚鸿茂！

    姜笙猛然抬头。

    只听对面人问：你想到什么了？

    肾上腺素的急剧飙升让姜笙忽然感到口干舌燥，她心跳快得厉害。

    姜笙起身去里面倒了杯水抿了一口，似乎才堪堪恢复说话的能力：你总是这样会突然来到这个世界吗？

    嗯，总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姜砚思量着说，太小的时候已经记不清了，莫名其妙过来，很快就会回去。

    稍稍长大些的时候在这边待得会久些，奇怪的是，无论我在这边过了多久，回去以后都只是一瞬间——可在平常，两边时间又是互不干扰着流动的。

    姜笙若无其事哦一声：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商耀成’的人？

    商耀成？他语气中带着点不确定，你是想问你小时候那件事吗？

    我确实用商耀成的身份在这边待过一段时间，不到两个月，那是很久以前了我第一次见到你。姜砚目光落在已经长大的姑娘身上，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这么固执，还多话。

    难怪。

    难怪四年后的江景译与少年时判若两人。

    难怪高中时候的他会说：我曾经遇见过一个小姑娘

    原来那个小姑娘就是自己啊。

    姜笙呼吸频率渐渐舒缓下来，各种小细节被她迅速连接成一整串，猜测被证实后忽然有种轻松感。

    碗里的粥已经喝完了，姜砚起身拿到厨房洗碗池边上问：有清洗剂吗？

    姜笙过去按了下水槽右边的皂液器，又指着水龙头开关：这边是热的，另一边是冷水。

    姜砚把碗打湿后用清洗剂洗干净，淡淡的薄荷味散开。

    消毒柜正在运作。

    那你现在姜笙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问题，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又是‘他’，你过段时间就会走吗？

    她有些语无伦次，姜砚却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我慢慢跟你说。

    他思忖着从哪里起头：我当时问过你，愿不愿意留在那里。

    姜笙想了想：我告诉你，不愿意？

    姜砚颔首，又笑：所以我现在不死心，想再来问你一遍。

    ——如果再有一次，你的答案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姜笙忽然迟钝的明白，初初醒来时爷爷为何要抹除掉她的记忆。

    在姜砚用言语让她看到的那个世界里，自己似乎又有了新的牵挂。

    可这里有抚育她长大的爷爷，她敬重的老师，她的朋友，还有她愿意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同样是她不能轻易放下的。

    人生处一世，其道难两全，很多时候会成为痛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