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将军洞察世事,早早就预言得胜之后必有内乱,想必他九泉之下也是心事难平啊。韩厥不得不佩服士燮的高瞻远瞩,不过,他一定想不到,过程竟如此反复,结果又如此惨烈。
士将军应该觉得万幸。否则,栾书一定第一时间找到他,他二人搭档多年,恐怕难免被裹挟。智罃想想又道:士匄资历浅,栾书就算找到他,他还有千万理由推托。
对。韩厥点头说道:听说士将军曾请巫祝为其祈死,当时觉得荒谬,如今看来,他乃是先知。他的离去,庇护整个家族,将来士匄必定走得更远。
在下深以为然。智罃说道:而今,士氏有两卿在列,太傅也是其远亲,可说是备受荣宠。看来新君思路很清晰,是要修行法度,专注治理国政了。
再不抑制上层权力的膨胀,内斗再起,下层也会不堪重负奋起反抗。韩厥很忧心,同时也很安慰,幸好最近出台的举措都是宽刑薄赋,休息养民的。看来啊,晋国将会迎来一段安宁平静的日子了。
有件事,在下实在想不明白,还请兄长解惑。智罃皱了皱眉头问道。
智将军客气,有话不妨直说,咱们一起解决便是。韩厥说道。
新君虽年幼,从种种迹象来看,却不失为有抱负的明君,难道他没想过惩罚栾书、中行偃?弑君可是杀头大罪,难道因为二人有扶立新君之功,这些罪孽便可一笔勾销?智罃一吐为快。
不是勾销,也不可能勾销。韩厥沉吟了好一会才道:怕是要寻找适当的时机再清算吧。
那到时——一想到郤氏、厉公、胥童等人的遭遇,智罃紧锁眉头。
不,不会。韩厥猜到智罃想说什么,他摇摇头,语气肯定,如果要大开杀戒,最合适的时机是继位之初,震慑群臣,立威朝堂,何必要拖延?
兄长的意思是......智罃不解。
新君年齿虽是少年,心思却非普通少年单纯明了,实在难以捉摸,只能猜测。韩厥小心翼翼道:依我看,一定会清算,却不至于灭门株连。这样一来,既能惩恶又不至于造成人心惶惶。
照此说来,这二人......前程未卜?
他们把国君等人带走的那一刻,就该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没想过,那是他们太过天真。如果想到过,他们应该庆幸,又多活了几日,没有立马人头落地。韩厥冷冷说道。
的确如此。智罃不得不同意。晋国有律法规定,凡作乱者一律处死。所谓乱乃是内斗,寇则为外患。后者通常要派兵出征解决,相应的,内乱也要用刀枪止息。
这些年,虽已经历大大小小的风浪不少,然......两月发生的实在是一生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韩厥感慨道。
在下没有兄长的资历深,此事已是我见过的最凶险的君臣恶斗了。智罃长叹道:但愿今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件,惟愿国泰民安。
智罃是在下宫之难后入的卿,虽说之前已入仕,毕竟还与事件保持着一定距离,感受并不非常真切。郤氏全族被灭,已令他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国君又被挟持。不久,国君和刚刚入卿的三位宠臣又被杀。至今,凶手仍处权力巅峰高高在上。这一切发生之快,令人措手不及,等他深入思考前因后果之后,更觉匪夷所思。
韩厥虽已入仕超过四十年,这场君臣赤膊相斗的流血事件带给他的震撼也是前所未有。三股势力轮流发难,灭族叠加弑君,无论发生在哪个国家,哪世朝臣遭遇,都会终生刻骨铭心。
不止如此,这一系列血腥残酷的事件又将他带回——那件与他密切相关的惨案当中十年前的那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起床,准备出门上朝。睁开眼便听到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赵家被灭门了!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昨日,他还跟赵同赵括见面打了招呼。两兄弟还笑眯眯的跟他开玩笑,说是韩厥好久没回赵家大宅,他们也许久没回去,干脆明天去老宅相聚。他们还说好,要到儿时嬉闹的树下比试爬高,谁爬得高就证明谁宝刀未老。韩厥满口答应,说是最好再排个名,看是否仍是当年的名次不变。
昨日还活生生的两个人,怎么一觉醒来说没就没了?六军十二卿,赵氏占据三席,如此显赫的家族,说灭门就灭门,因何而灭?为何事先没有收到一点风声?是谁在主导这件事情?
问题一串串的被勾连出来,他拒绝接受事实,不!晴天霹雳起码还有声巨响,他是什么也没听说,凭空就迎来了噩耗,他不信!
于是他匆忙洗漱,赶着马车往两兄弟的宅第而去。
两兄弟的居所相邻,说是有事方便一同进出。打虎亲兄弟——这是赵同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两兄弟做邻居才好一起上阵打老虎。
还没到,他已嗅到不寻常的气息。与往日的喧闹不同,街道异常冷清,阴风阵阵。两家门前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