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不自觉地轻叹,一边拿起酒壶倒满,一边继续说“身在帝王家,享尽荣光,也必然会有普通人无法想象和承受的伤痛……如今天下威权尽出于你四叔成都王,他却不肯满足……河间王申屠甬居心叵测,是个十足的阴谋家……我不知道暗里还有多少揣着这样非分之想的人……说来虚伪,我有时也难正视自己……”
瑾脸上没有光辉,一时间百感交集,默默沉思了片刻,开口说“叔父,‘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不管你有什么样的志向,那也同样会是我的志向。打从懂事起,我就知道,我与叔父你是连在一起的,我们或许会有不一样的人生,但是命运的轨迹时常会重叠而趋同一致。”
申屠奕笑着起身,倚在湖边的石栏上,夜风微凉,湖面波光粼粼,时不时有几尾金色的鲤鱼跃出水面……
“瑾,你已是成家立业的年纪,如今封地有了,朝中也有了职务,你的路还很长,其中曲折更需要你慢慢去历练、去品味……我想帮你聘妃,你觉的怎样?”说完转向申屠瑾,带着浅浅的笑意,“洛阳城里倒有些名门望族的适龄女子,不知你是否看得上眼……”
瑾也起身,摇摇头,毫不上心地笑着说“平生最烦贵族女子,骄傲矜持,情愿束缚在礼法中像华丽的木偶一样,也不肯由着自己的心性任性胡闹一回。”他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
“你才多大……就说这样似乎阅人无数的话……”申屠奕爽声大笑,质疑说,“……你还是不了解女子……女子就是女子,不分出生在阀阅世家,还是商贾之家,都和寻常人家的女子没有区别——她们或许都在倾心为你,可你有所偏好忽略掉了她们身上那些令人喜爱的特点……明明是你自己不公允,还找来那么多刁钻古怪的理由去辨别……”
瑾被说了个大红脸,嘴角的弧线却依旧透着倔强,“叔父的道理是想透彻、说明白了,可是心有所属的偏私却尤为明显……我可甘心做个糊涂人,不能跟叔父学着明白人自寻烦恼。”
申屠奕笑得更明朗了,“你这个小子啊,从来都不肯吃亏……还好,我向来都让着你。”
“那可不见得。”瑾故意得寸进尺,装出一脸不知足的样子,“我在这府上想找人说说话,也得想着避嫌……叔父对我的信任还是有所保留。”他用调侃的语气把事情往明里挑。
申屠奕顿时会意,不气不恼,不愠不火,慢条斯理地说“瑾,我知道你指什么……玉妃的事情是我心胸狭隘,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继续解释,“……跟是否信任你没关系……我压根儿就从来没怀疑过,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而我有的……”
瑾脱下手上的玉扳指,就那么轻轻往湖里一投,“噗通”一声,声音在静夜里分外清脆。
申屠奕吃惊,不解地问“你这是为何?”
“叔父,我在洛水游历时,曾听一位渔夫说过一件离奇的事情——他曾打捞上一条赤色大鱼,回家抛开鱼肚一看,里面竟有一枚金指环。”瑾轻描淡写地说。
申屠奕蹙眉答“这样的事情常有,不能说离奇。”
“叔父心急了。”瑾笑笑,开始揭谜底,“奇就奇在这金指环内壁刻着一行小字——‘碧海映青天,玉人独玲珑’……不算工整,也称不上新奇,相反在我看来不伦不类,叫人费解……渔夫在集市上把它卖给了一个商人,商人买它只为一个原因——他的名字中有‘青天’二字,而他的妻子正好叫‘玲珑’……这位叫‘玲珑’的女子一见丈夫带回家的这样东西,整个人顿时瘫掉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后来商人才知道,玲珑在他之前有过一场刻骨铭心的恋情,对方叫‘碧海’,可是后来无端失去了音讯……这指环便是碧海的随身之物。”
“确实牵强得离奇。”申屠奕半信半疑,“坊间这样的传说多如牛毛。”
“叔父是不信了?叔父怎能不信呢?”瑾像是自言自语,“众人都在猜测,这个叫‘碧海’的男子早已葬身鱼腹……可很快碧海就出现了,不过他早已不再叫这个名字。”
“那他叫什么?”申屠奕显然有些好奇,可语气里仍有一丝疑虑。
“殷元皓。”瑾面无表情地回答。
申屠奕大惊,“河南尹殷元皓?”
瑾冲他微一点头,申屠奕接着说,“我只知此人才华出众、能言善辩,却万万想不到他会是一个改头换面的人。”
“或许只是人有相似,或许只是身不由已……”瑾像是有心事,“但无论如何他不会再承认自己曾经做过碧海——那个对玲珑海誓山盟的男人。”微仰着头,明明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语气却不失凝重,“……只是一个男人若是做了有负于人、有愧于心的事情,终究是藏匿不了的。”
“殷元皓娶了皇兄最为疼爱的长亭公主,一下子由名不经传的小辈变成了手握实权的朝廷命官。他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一枚小小的金指环会泄露他的秘密——他并非是世家大族的公子……”申屠奕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这是欺君之罪,他当然不会承认。”
“其实他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