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大臣自然不会来,不过秦禝仍以御前侍卫的职分,在府里接驾站班,岐王在轿子行过的时候,还特地瞥了他一眼。
等到开了戏。只有李念凝,明明最喜欢的戏,看着看着,却看出心事来了。
连着唱了两出,到了歇一歇的时候。李念凝和东太后回到特辟出来供她们休息的小花厅,在里间补了妆,出来刚在设了黄幔的御座上坐定,李念凝就迫不及待地向今天负责戍卫的吴王说:“你去把秦禝叫进来,我们姐俩有事要问他。”
吴王是王公里年纪最长的一位,性子粗疏,有名的“糊涂王爷”。他听说要叫秦禝,先躬身应了,却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太后,这个秦禝,不大好。”
“嗯?”李念凝和东太后都是一怔,李念凝看了看吴王,问道:“怎么不大好?”
“他在江苏巡抚任上,不好好打仗,纳了一个厨娘做妾。”
在一旁伺候的李孝忠,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糊涂王爷,今儿是怎么了,忽然要跟秦禝过不去?
他却不知道,在吴王来说,其实并没有跟秦禝过不去的意思。吴王这个人,军国大事一概不知,反而是市井闲谈,最感兴趣,听说了这件事情,有什么说什么,此刻便在太后面前倒了出来。
李念凝不知怎么,只觉一股醋意直冲上头,颜色立刻就变了,忍了又忍,还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李孝忠看在眼里,心下着急,心想原来在巡抚任上,有不准纳妾的规矩?可是这样的时候,轮不到他说话,只有干瞪眼,再也没办法替秦禝来转圜。
“吴王爷,你这有点小题大做了吧?”倒是东太后没想那么多,笑着说道:“既然是任巡抚的时候,那就是说仗已经打完了,纳一房妾又怎么了?”
吴王一时语塞,想了想又说:“他让这个妾穿红裙子,是有违体例的事情。”
李孝忠本来正在急得不行,一听这话,放心了——吴王自己,先犯了大忌讳。
李念凝太后这一生里,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以正宫的身份进午门。对于先帝来说,她自己就是一个妾,现在虽然已经贵为太后,但对一切轻视“妾”这个字的言行,都极为敏感。听说秦禝让妾穿红裙子,顿时大起知己之意,在心里先叫一声好,连带着把方才那一股醋意,似乎也冲淡了不少。至于对吴王,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我姐姐说得不错,他堂堂侯爵,一省巡抚,纳一房妾又怎么了?”李念凝冷冷地说,“这姑娘能跟了他,眼光不错,回头我倒要赏她点什么才是。”
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这样消弭于无形。吴王碰了个钉子,讪讪地出去,把秦禝喊了进来,自己却躲开了,不敢再来看李念凝的脸色。
“秦禝,”李念凝已经回过了颜色,看着躬身侍立的秦禝,心里有了点异样的感受,“你的龙武军,现在有多少人?”
这就又谈到军务上的事了,秦禝在心里掂量了一下,才做回答。
“回太后的话,龙武军在江苏的,是三万人,是接替了新军,驻守杭州的嘉兴,跟肖棕樘呼应。”
“这三万多人,都很能打么?”
新政谈了这么多次,秦禝大致猜得到她在想什么,心说她可不要跟直隶总督刘长佑一样,恨不得现在就跟英法动手。
“回太后的话,用来打隋匪,是够用了。”秦禝小心翼翼地说道。“臣也正在练兵。”
那就是说,用来对付别人,还不够用。李念凝点点头,想一想又问:“汪海洋现在还盘踞杭州,肖棕樘打得破么?”
“肖棕樘有大才,又忠心效命,汪海洋一定不是对手。请太后放心,杭州必定是指日可破的。”
“嗯,那就好。”李念凝颇感安慰,又问道:“你看曾继尧、肖棕樘、李纪德这些人,怎么样?”
“都是忠臣。”
这句话回答得很妙,是表示不敢妄评的意思。
“无妨的,这里并没有别人,你尽管放开来说一说。”李念凝笑了起来。“军务上的事,你最清楚,以你看来,除了龙武军之外,还有那些军队是能打的呢?”
“若论能打,肖棕樘领兵的本事是好的,李纪德的新军也不错,”有了李念凝这句话,秦禝果然放开来说了,“不过若论真正的人多势众,自然还是老军。”
“你倒说说看,老军为什么能打?”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秦禝郑重其事地说道,“老军。老军,总以都是以老乡为根本,沾亲带故,恩义连结。所以打仗的时候,自然可以令行禁止,惟曾继尧之名是听,指哪打哪,绝无退缩。曾继尧有了这样一支兵,一路横扫,终于克拔金陵……”
他在那里说得起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