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归写,送归送嘛。”张旷还是那一副天经地义的口气。
“嘿嘿。”秦禝干笑一声,双手一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手下的这两位一品大员。
叶雨林也到得早,在街口就下了轿子,招呼拿着东西的两名长随跟在身后,步履安稳,向巡抚衙门的侧门走去。
他现在已经是苏州长史了。升了从四品,至于刺史一职,李纪德这还没动身呢不是,而这一切,都是拜当初替秦禝帮办衙务,尽心尽力所赐。一方面要感谢现在的秦禝的赏识和提拔,一方面自忖跟秦禝是共过患难的人,想来亦当得起亲信二字,于是要到得早一点,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至于贺礼,他到底是个文人,因此不像张旷们那么直愣愣地送钱,而是精心挑选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名家字画,另一样是一尊五寸高的白玉观音。两样东西都算得上是应时应景,想来大帅一定会满意的。
还没走到侧门,已经看见除了站班的亲兵和迎客的管家韩水之外,门口两旁靠墙的地方,还一边站了一个人,都穿着三品的武官袍服!
“老叶!老叶!”没等叶雨林回过味来,张旷已经喊开了。
“梁将军,张将军,”叶雨林快步走过来,已经看清楚了。心说大帅的这帮弟兄真是忠心耿耿,大热的天,全套公服替他在这里站规矩迎客,也未免太隆重了。只是奇怪,怎么两个人都把大帽子拿在手里。
“老叶,大喜的日子,你怎么空着手来了?”张旷打量着叶雨林,笑得莫测高深。
“怎么能空手,”叶雨林从长随手里接过东西,笑嘻嘻地说,“自然要略备薄礼。”
“帖子上不是写了,一切礼品礼金,敬谢不敏?”
“写归写,送归送嘛,”叶雨林不明白张旷这是演的哪一出,“你也太小瞧我了,这点规矩,难道我还不明白?”
“好,好,老叶你挑的一定是好东西。”张旷连连点头,“快送进去吧,秦禝正等在里头呢。”
叶雨林含笑哈一哈腰,迈步就要进门,却又被梁熄叫住了。
“老叶,你别听老张瞎说,他这是冤你呢,”梁熄不像张旷那么多花样,苦着脸说道,“你的东西送进去,非吃一顿挂落不可。”
“这……”叶雨林愕然,看看张旷,又看看梁熄,“那你们二位……?”
“我们……”张旷迟疑了一下,才老老实实地说道,“是在这儿罚站。”
叶雨林大吃一惊。转身把捧着的东西往长随手里一塞。连连扬手“走!走!”
等长随走出几步。叶雨林却又把他叫了回来,在耳边叮嘱了几句,这才跟做贼似的,溜进了侧门。
张旷和梁熄,则在门口站够了半个点,才被秦禝派吴椋叫了回去。再见到秦禝,梁熄不免讷讷的,张旷却毫无愧色。从听差带来的衣包里取了便服换上,该干什么还是照样干什么。
这一回,再进巡抚衙门的官,人人便都是两手空空,见了面,相互尴尬一笑,心说多亏了叶雨林的长随守在街口通消息,不然怕要出洋相了。
毕竟是喜日子,这一场小小的风波,很快便消弭无形了。巡抚衙门的侧厅之中。高堂满座,大家给抚台,秦禝升了江苏巡抚,当得起一声抚台。道过了喜。便都到这里来等宴。武官由张旷来招呼,文官由叶雨林来款待,一屋子人坐着喝茶,谈笑风生,真是热闹极了。直到送亲的队伍到了,大家这才涌出来,要看新娘子。
送亲的队伍,是由胡浩洵的府上发轿,从北门进城,一直逶迤行到这里。一共四顶轿子簇拥着花轿,前后则以吴椋麾下的亲军营骑兵护送,端庄大气,却不事铺张,一路之上亦不用鼓乐,直到轿子抬进了巡抚衙门,才响了一段喜气洋洋的唢呐,宣告新娘的到达。
这都是沈继轩与胡浩洵商量好的,既符合秦禝现时的身份,又至于弄得奢华吵闹,否则以胡浩洵的做派,必定拉起喧天的排场,那就不是秦禝的本意了。
此时的天色,在将黑未黑之间,整个巡抚衙门,檐上宫灯,堂上红烛,尽是一派喜意。一身红妆的白沐箐,披了红盖头,由“阿姐”扶着下了轿,裙裾不动,袅袅进了花厅——喜典和喜宴,都要在这里办。
花厅正中的案子围了红布桌围,红烛交辉,案子上供的则是一副五色缂丝的和合之仙,精美异常。秦禝作为新郎,多少有些忸怩地站在案子前,待到众人将新娘子送到面前,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伸手将软缎盖头一揭,终于又见到了白沐箐那张含羞带笑,白里透红的俏脸。
“行礼——”司仪拖长了嗓子,喊了一声。
这个“行礼”,却不能如抚台大人所想的那样接吻,而是做妾的,要给“新郎老爷”磕头。白沐箐向秦禝凝望一眼,款款地跪了下去,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老爷”,柔呢婉转,让秦禝霎时回想起初见时的惊艳。
有这一想,便不肯按照礼仪,坐到椅子上去受她这一跪,而是长揖还礼,接着便亲手将她搀了起来。两旁的宾客见了,都是啧啧赞叹,心说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