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熄,这里就交给你们了。”临行前,他把梁熄和张旷叫到自己的大帐里来,密密嘱托,“苏州城里的好戏,一出接一出,我们龙武军只管看,千万别跳上台去演。”
“是。”梁熄心想,好戏自然说的是隋匪内斗,可是一出接一出,那又是什么?不能不多问一句,“大帅,难道刘劲宽会诈降?”
“诈降不诈降,谁知道,反正一切有李纪德主持。刘劲宽若是开了城,只管进,若是有隋匪来投,只管收容,总之一切谨守分际,万万不要抢了新军的风头就是。”
抢新军的风头,本是张旷最乐为的一件事,现在大帅说不许,他便有些嘟嘟囔囔的不大愿意,直到秦禝狠狠瞪了他一眼,才算老实下来。秦禝把这件事交待完了,便由张旷派出的一营骑军护从,出发到鹿城去了。
从苏州到鹿城,六十里路走了半天,一进县城,就立马差人送了一份驿报去申城。
这一封驿报,是发给赵定国的,要他看一看,刘沫的伤势,恢复得怎么样。
刘沫是在第一次申城战役中受的伤——是在进攻李隗军时。率敢死队抢城。身被四创。还丢掉了一只左手。
还好精心治疗之下,慢慢恢复,大半年下来,虽然还不能说是痊愈如常,但已经没有大碍。
既然已经没有大碍,那秦禝就不客气了,隔了一天。第二封驿报发来,请刘沫,由已经回守申城的第四团派兵护送,赴鹿城向他报到。
这一下,弄得赵定国大惑不解——伤势固然是没有大碍,毕竟也还没有好利索,这样急着调刘沫去,为了什么呢?然而亦不能再发驿报去问,只好将这道命令照传。
刘沫自己,倒是高兴得很。带着第四团的一队人,第二天便从申城出发。他是行伍中人。这半年在医院里闷得久了,现在终于有了这样一个机会,自然振奋,虽然是在赶路,精神反而愈发健旺。
就在秦禝以驿报调人的时候,苏州城北的新军大营中,李纪德却在抚额沉思。自李峰勋回报秦禝已经离开了苏州,他到现在依然未发一语。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真的能聪明机警到这样的地步么?他心中惊疑不定地琢磨着。
刘劲宽投降献城,是一件大好事,然而看过了秦禝写给他的信,又亲自在阳澄湖上见过刘劲宽之后,他便已经下定了决心:刘劲宽这八个人,非杀不可!
投降归投降,提出来的条件太苛刻——两万降兵要划半城以守,据有四门,编练二十营,这些本已不可接受,至于索要八个实缺,更是天方夜谭!不要说自己和秦禝给不了,就算是朝廷上下谁都没有这个本事,能够一下子找八个空缺来安插他们。那可是数州卫军的兵权!
可是这样的条件,秦禝偏偏就写在信里,送来给自己了。然而到了自己打算动手的时候,他却又跑到鹿城去了,这样一来,“杀降”的名声,岂不是要由自己一肩承担?
“不能够,不能够,”李纪德终于开口了,摇着头,自言自语地说道,“他若是能未卜先知,猜到我要杀刘劲宽,特意避了开去,那也未免聪明得过头了。”
“你是说秦禝?”李峰勋不解地问,“我看他躲不了这件事——他给咱们的信,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这不是铁案如山的证据?若说是要担责,自然是他跟咱们一起分担!”
“铁案如山?”李纪德微微苦笑,“人家的信里,无非是转述刘劲宽的话,申明了是‘不敢自专,请刺史大人做主’!嘿嘿,刺史大人做主,功劳倒又不得不分给他一半。”
“怎么要分给他一半?”李峰勋不服气了,“既然是哥做主,那么拿下苏州的功劳,自然该归咱们。”
“到底是他先跟刘劲宽接洽的。”李纪德摇着头说,“这倒要用上你刚才那句话了,人家有了这一封信,真正是白纸黑字,铁案如山,谁能夺了他的功劳走?”
李峰勋张了张嘴,再想不出话来争辩。
“算了,这些都是末节,不必计较了。”李纪德的双目之中,射出阴冷的光来,“你去传我的令。传房宪、李勋禄,到大帐来听令!”
唐冼榷的人头,已经由汪子澄,送到新军大营。苏州八门之中,有四门大开,龙武军和新军两军,分别从南北入城,在东城划了一条分界线,将东城一分为二,分别驻守。
西城则仍由两万隋匪军盘踞,旗号不变,服色不变,一点看不出降兵的样子。这样的壁垒森严之下,苏州城内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气氛紧张而怪异。
到了第八天早上,房宪来了,进入西城,找到了刘劲宽,口称大喜。
“劲宽,已经有消息来了,你们八位的实缺,定下来啦!”两人是焚香拜了把子的,叙起齿来,房宪年长六岁,是大哥。“你定的是宁州卫军统领,汪子澄云州卫军统领,都是正四品的武职,是统帅一州的将军了,其余的人也没落下,总之人人都没落空!”
刘劲宽苦盼多日,这一喜非同小可,只觉人生得意,莫过于此,当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