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一起困在青浦城内的,还有他的结拜兄弟。几个人一商量,都觉得此事太过凶险,希望渺茫得很,不如死守,等待勇王勇王和唐冼榷的救兵。就算最终守不住,那也无非是一死,声名不坠,总好过被秦禝绑到法场上去杀头。
既然如此,就不打算跟来人客气了,先来个乱刀分尸,再拿他的脑袋去激励士气!这样想定,刘劲宽狞笑一声“将人带上来!”
郑四水也真撑得住,被几个兵一路押进来,眼见满院的亲兵都是长刀在手,神色不善,显是将要不利于自己,却依然面不改色,拾级而上,进了正厅。跟屋里的几个人打了个照面。也不行礼。站在那里平静地问“宽哥,你要杀我么?”
刘劲宽愕然——宽哥是他的小名。再仔细一看,认出来了,脱口而出道“四狗子,怎么是你?”
郑四水跟刘劲宽,小时候就是好友。两个人年纪相若,刘劲宽喊他四狗子。
两个人先后投了隋匪军,刘劲宽渐渐风生水起,已经封了大将,而郑四水一直在吴银建手下。及至吴银建在二月里投降了秦禝,这半年音讯断绝,生死不知,到现在刘劲宽才知道,原来郑四水也随吴银建一起降了。
“只说喊城的是个龙武军的武官,没想到是四狗子你。”刘劲宽打量着郑四水。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也投降了官军,穿了这一身衣服?”
认是认出来了。但却没有请坐,开口的语气也不善,可见戒备之意仍在。郑四水脸上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说道“李隗军只照顾他那些‘老兄弟’,不把我们当人看,这口气忍不下去了,不反又能怎么办?”
刘劲宽默然,他知道郑四水所说的多少也是实情,勇王的这个儿子,确实有这个毛病,发起脾气来,对非嫡系的部下,有时真的刻薄得很。
“过去的事,不去说他了。”刘劲宽摇了摇头,“四狗子,现在是各为其主,你今天来,是要做哪样?”
“我见你身陷绝地,因此跟大帅求了这个差使,特意来救你一救!”
“你不必说了!”刘劲宽把手一摆,拦住了郑四水的话头,“想要我投降,这是做不到的事。现在我虽然被围在这里,可是勇王殿下只要打破嘉定,援兵随时就到!四狗子,我跟你说实话,今天也就是你来,若是换了别人,此刻早已经砍成了肉泥!我这就让人送你出城,从此往后,再也不要来了——万一兵士们鼓噪起来要杀人,我也拦不住!”
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慷慨激昂。郑四水听了,环顾厅内的几人,忽然一笑,说道“哪个说要你们投降了?”
“嗯?嗯?”刘劲宽摸不着头脑了。如果不是劝降,那他进城做什么?
郑四水拖了一张椅子过来,自己先坐了,笑道“宽哥,我喊城喊得嗓子里冒烟,跟你讨一碗水酒喝,慢慢说。”
刘劲宽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命亲兵倒酒,自己和厅中的几个人,也都坐了。这一坐下来,屋中的气氛就变得缓和多了,郑四水接过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说道“宽哥,我也跟你说实话,仗已经打完了——勇王已带人赶往苏州,准备西援天京。现在北线的军事,是唐冼榷在主持,后撤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这句话彷如晴天霹雳,把几个隋匪军的将领惊得呆住了,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郑四水没有说假话,勇王是昨天晚上启程回苏州的。
嘉定的战事,打得很胶着,李纪德得了李勋禄的援军,这是将近四千人的生力军,于是将局面扳了回来。隋匪军几度强攻,都被新军咬牙顶住,双方都撑得很苦,死伤亦很惨重,但隋匪军想再进一步,却也有所不能。
等到南路军溃败、黄三才被俘的消息传来,仗就愈发难打了。及至唐冼榷顶不住龙武军的压力,向北撤过来,同时龙武军的偏师开始进攻鹿城,勇王判明大局,知道这一次战役,无论如何不可能再得胜了。雪上加霜的是,伪隋大都的战事,急如星火,要召他回天京保驾。
于是,勇王不得不撤了。他先行赶回苏州,筹备西援的事务,留下唐冼榷在申城战场,安排全军撤退,做一个收尾。因此郑四水说“仗打完了”,指的就是这个。
刘劲宽与郑四水相识二十年,知道他的本性,从不说假话的一个人,因此他说的这条消息,大约是确实的。而且对自己来说,确与不确,实在也没多大差别——危城孤悬,一旦龙武军动手,又能撑得住多久?
虽然如此,但还不愿意倒了架子,硬着头皮说道“我们跟唐大哥有兄弟之义,结拜之情,他必定发兵来救青浦。”
郑四水听他这样死撑,故意先不答话,冷场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说“宽哥,我跟你说句实在话,你不要怪我——若说是能来相救,当初他又何必弃城而去?”
这句反问,无可辩驳,将刘劲宽残存的最后一点幻想都打得粉碎,气势一馁,颓然长叹,说道“那大不了跟青浦城玉石俱焚,反正就算我们投降秦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