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人,”秦禝提醒道,“何珪樑早已经革职,属下不属下的,好像也谈不上。”
“秦大人你说的虽然不错,不过咱们苏州的刺史,到底还是何大人提拔的——”
何珪樑是云南人,翰林出身,官运极红,四十一岁就当上了两江总督,风头一时无两。然而大隋军兴起的时候,他在常州坐拥重兵,按兵不动,可等到大隋军开始逼近常州,他却又怕了,借口要到后方去筹饷,意图先行离城而走。常州的耆绅,攀辕跪香,不让他走,他的亲兵小队居然杀了人,共打死了一十九人,到底还是出了城。
等到常州一破,云燊的圣旨也到了,何珪樑“革职,交部议处”。
照例,既然被革了职,应该自行回京,听候勘察,可是何珪樑知道,自己的行为太过卑污不堪,这一进京,必获严谴,于是跑到申城,找了种种借口,延宕时日,以待转机,何珪樑的人,一边替他在京里活动,一边把他在申城供养得好好的。偏偏这时遇上云燊北狩云河,这个案子,也就拖了下来。何珪樑在申城又渐渐开始对时局指手划脚,干脆以士林领袖自居了。
吴煋的意思是说,连本州的刺史都要听何珪樑的话,而这帮大老们对“军械队”又有所指责,他一个知府,不得不顾及到他们的观瞻。
这样的想法,秦禝不能同意——军情火急,已经到了一日都耽误不得的地步,何暇去考虑他人的观感?于是放缓了语气,温和地说道:“国家的官员办事,例有定规,不能为私人的意见所挟制。这些大老,既然身在林下,就不能干预地方上的事务。这上头,请吴大人一定想清楚,千万不可自误。”
语气虽然和缓,话里的意思却极为凌厉。官场之上,讲究“圆融”两个字,秦禝虽然身份不同,但品级上到底只是一个七品的知县,竟对上官说出这样的重话来,公然告诫他“不可自误”,这让八面玲珑的吴煋,面子上也觉得挂不住,始而愕然,继而不悦。
“秦大人,你这个话我可承受不起,原封璧还。”吴煋拖长了声调。
秦禝见吴煋打起了官腔,倒不便再继续说下去了,低头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
“有一件事,原拟等这一次打退了大隋匪再办,”秦禝沉吟着说,“现在看来,只得先办一办了。”
“嗯嗯,什么事啊?”
秦禝没答话,先站起身来,把官服略作整理,才从容地不迫地说道:“吴大人,我奉有皇上的密谕。”
吴煋茫然地看着他,胖胖的脸上,两只小眼睛乱眨,过了好一会,才霍然醒悟,慌忙离座,双膝向地上一跪,磕下头去。
“臣……吴煋,恭请皇上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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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在衙署的花厅之中,以何珪樑为首,坐了七八个人,由吴煋陪着喝茶聊天,等候开席。他们都是由吴煋发帖子特地请来,题目是商议申城城防的事情。
除了何珪樑之外,还有杭州学政彭兴颀、退休的礼部侍郎孙守吉等几位大员在座,而那两位同业公会的理事,也都在作陪。话题既然是谈城守,那么自然要提到龙武军,大家对这一支荆枝初发,朝气蓬勃的军队,都颇有好感。
“说起来,秦禝这个人,在许县是替两宫立过大功的。”彭兴颀说道,“人年轻,自然有一股锐气,倒是足可与大隋匪一战。”
“有锐气是好的,不过到底年轻,做事还不够稳重。”孙守吉咕噜咕噜吸着水烟,慢吞吞地说,“他那个动议,我看就甚为荒谬。大夏的军卒里面,杂着些什么不清不楚的流民,算怎么一回事?他的龙武军要饷,没有话说,给!可咱们吃流民的苦头够多了,决不能再拿钱去养着流民。”说到这里,又吸了两口烟,才接着说道:“好在还有云公在城里,文武双全,有你主持,申城可保无虞。”
何珪樑别号“书云”,此刻正啜着茶,听孙守吉说到自己,放下茶碗,悠闲地说:“不敢当。我是待罪之身,城守的事,全靠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