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煋的意思,秦禝当然听出来了,笑着说道:“黑云压城,只好同舟共济。我看李将军这个人,还是能打的,只不过‘皇帝不差饿兵’,沿海卫军的情形,由来已久,手里没钱的话,他也没有办法。”
朝廷对地方卫军的供饷,一向秉持“无事少给,有事多给”的原则。因此没有战事的时候,地方卫军士兵的饷银极低,甚至低到了无法养活自己的地步,而就连这样的饷银,也还要积欠,士兵要靠出外贩运,做生意,卖手艺这些旁门邪道的补贴,才能够生活,简直已经不是一个兵了。
等到战事紧急,朝廷倒是肯给钱了,然而军纪废弛已久,训练荒忽,哪能说打就打?所以常常是钱也给了,仗也败了,变作“百年受养兵之累,临敌无破寇之效”,白花花的银子,等于都扔在水里。不过站在朝廷一面想想,也是无奈,天下半壁战火,财赋之地断绝,国家岁入只有这么多,左拙右支之下,弄成这副样子也不奇怪。
“秦大人,李翀高的兵,疲弱得很,军纪也不怎么好,你要慎用,不然搞不好会坏大事。”吴煋特地叮嘱了一句。他对于地方卫军,真的是全无信心。
“秦禝绝不敢轻率,请吴大人放心。”秦禝含含糊糊地答了这么一句。
李翀高的兵,是一定要用的,只是该怎么个用法,在秦禝的心里,另有一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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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秣那里,不负所托,很快有了下文,没有想到的是,到了第二天,杨秣忽然亲自来了县衙。
“秦大人,事情有变。”刚在签押房坐定,杨秣便皱着眉头说,“兵费,只怕有麻烦。”
“怎么?”秦禝吃了一惊,“是一时募不足款项么?”
“倒也不是募不足,只是那边……”杨秣用手往东的方向指了指,“让我把募款的事,先停一停。”
东面,自然指的是县城东大街上的知府衙门了。这么说,吴煋在军械的事情上,有了变卦。
“原来是这样。”秦禝有一桩好处,就是每逢大事有静气,当下不动声色,轻声问道:“启翁,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听说,是在申城的林下大老们,对军械队这件事,有不同的想法。”
秦禝明白了。林下大老,是杨秣一个委婉的说法,本意是指退休的高官,所谓“退居林下”的意思。眼下滞留在申城的大员虽然不少,但大多却不是真正身在“林下”——有的是赴任或者述职的途中,道路为战火阻断,不得不暂居于此,有的是做官的地方,为大隋匪所占,只能无事闲居,更有的是丧城失地,从大隋匪的兵锋底下逃到这里来的。他们的手里虽然一时没有实权,但影响力极大,吴煋只是一个知府,对他们的意见,不能不有所顾忌。
秦禝在心里盘算了一会,知道这件事还是得先见过吴煋,把情形弄清楚了,自己才好有所主张。于是送走了杨秣,坐上官轿,直奔衙署。
吴煋自然知道他的来意,延入内室,没说话,先叹气。
“唉,秦大人,这是真正想不到的事情。”他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在申城的几位大老,都觉得这件事,于理不通,于礼上亦有悖,是万万不可行的事。”
秦禝心中冷笑:到了这种时候,还在纠缠理和礼,倒不如请他们去到大隋匪的军营,讲理讲礼,看看能不能说得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话不能直说,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吴大人,不知是那几位大老?”
“反对最力的,是原任的江督何珪樑何大人,奉旨接任杭州学政的彭大人,还有已经致仕的礼部侍郎孙大人,其他的人,也以他们的马首为瞻。”吴煋无奈地说,“秦大人,守申城,是以你为主,可是何大人的话,咱们做属下的,也不能不听。我不是跟你过不去,实在是夹在中间,为难的很!”
吴煋这话,听上去是两面都不想得罪,但话里却露了马脚——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