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坐在储多宫内室的大镜子前,望着镜中的自己,把这句话默念了一遍。她的心境,跟秦禝所猜想的,正是出奇的一致。她慢慢卸下头上的扁方,一头乌发便如瀑布般垂落下来,直至腰际。
她是最爱惜自己仪容和样貌的人,每天花在保养和妆扮上的时间,都有两个时辰。然而——
给谁看呢?她望着镜中的丽影,无奈地笑了起来。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现在君王已经不见了,天生丽质,只好给站在外面的太监和宫女看吗?真的是“弦断有谁听”了。
事实上,她实在也有过宠冠六宫的日子。圆明园天地一家春之中,云燊初见,便惊为天人,含羞一笑,六宫失色,那独承恩宠的几年,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记忆。
可惜好景不长,慢慢的,云燊的心意有了转移。他更喜欢那种百依百顺的女子,柔媚承欢,让自己焦灼的心境能得到舒缓和排解。而度过初承雨露,如胶似漆的那几年之后,淑贵妃的性格中,刚强好胜的一面便渐渐显露出来,大事小事,都有自己的主见。这是为云燊所不堪忍受甚至是所忌惮的,自然也就冷落了她,就算她生下了云燊新出的皇子,由淑嫔晋为淑妃,再由淑妃晋封为淑贵妃,那也只是依例依礼而为,云燊对她的观感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独守空房的滋味,不好受!云燊却许久没翻过她的牌子,更不用说临幸她所在的宫殿了。她等于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寡妇,只能每每以三十二张牙牌来排遣漫漫长夜的空虚,压制自己身体上的驿动。但每天早晨醒来,她都照样会把自己打扮得一丝不苟,永远示人以沉静从容,绝不肯让别人窥破自己的软弱无助。
“主子,岐王妃到了。”李孝忠在外间,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嗯,让她进来吧。”
宫里面的人,最是势利,眼见得淑贵妃失宠,虽然以她的位分和性子,还不至于有人敢来得罪她,但昔日那种亲热的奉承和巴结,却是再也见不到了。她在宫中,能够聊天倾诉的对象,只有皇后和她这个妹妹了。
她这个妹妹嫁了岐王,岐王是先皇七子,故而自己妹妹同时又是云燊的弟妇,出入宫禁方便得很,不像李侯爷只能在宫门外磕头。这回她是从京城来云河探望姐姐,昨天看戏的时候也在,只不过没和淑贵妃坐在一起。
妹妹扬着手帕,给姐姐请过了安,两人便并肩坐在淑贵妃的床上,密密低语。
“我们家那位,让我来讨个主意。”岐王妃说,“万一出了‘大事’,该怎么办,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看来云燊病重的消息,早已传到京里头去了。淑贵妃沉静地看着妹妹,说“他们哥几个,自己没拿个章程出来,倒问我怎么办?”
“我家那个七爷,也知道自己还年轻,到底缺了历练,不敢乱拿主意。”
却不见她提齐王,可见还有话要说。淑贵妃没做声,静静地等着妹妹说下去。
“六爷也不知道心里有没有数。他的城府严,我们家七爷去问了他两回,都被他训了几句。他一向怕他这个六哥,碰了两回钉子,也就不敢再问了。”
淑贵妃心说,城府严是好事,但这究竟是代表根本没办法,还是有办法却不说,就不知道了。想了想,对妹妹说“你知不知道,六爷请求赴行在朝觐的折子,又给驳回去了?”
“我也听说了。”岐王妃嘟囔着,“谁都能来,偏偏就是不让六爷来,真不知道王彧安的是什么心。”
“什么心?”淑贵妃冷笑一声,“我跟你直说了吧,他是怕六爷!”
“他怕六爷?”岐王妃大为兴奋,看着姐姐说“我看他那张大白脸,就跟曹操似的,还以为他除了皇上,谁都不怕呢。”
拿大白脸曹操来骂王彧,深合淑贵妃的心意,觉得痛快极了,小声笑道“真的是个曹操。你想啊,他要不是心里有鬼,干嘛一直挡着,不敢让六爷来见皇上?我看哪,就只有六爷能对付王彧,不过也得他们几个一条心,都帮着六爷才成。”
“好啊,该怎么帮呢?”岐王妃赶紧问,“我回去跟七爷说。”
该怎么帮,淑贵妃就不知道了,甚至齐王该做些什么,她也说不上来。这是囿于见识和阅历有限,强求不来的事情,即使聪慧如淑贵妃,也不能无师自通。
“总之是要抱团,胳膊肘不能向外拐。”按淑贵妃的想法,五个皇弟加在一起,不能说对付不了一个王彧,“上回四爷那样,人家造谣说齐王要造反,他也跟着瞎喊,那可不成。”
四爷是指先帝的第四子,也就是吴王。
“他呀,”岐王妃撇了撇嘴,不屑地说,“没人拿他的话当回事,都知道他是个糊涂殿下,跟云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想一想,这两人还真般配。姐妹俩都笑了,笑着笑着,妹妹想起一桩事来“姐姐,那个姓秦的将军,可不就是云霖的手下么?”
“嗯,救了大哥那个。”淑贵妃不笑了,“是边军骑军的。”
“看来云霖手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