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到了云河,病情初定,便发现了这里的一桩妙处远离京城,每天不再有大批官员拿着各种待办事件来烦他,不是急务的折子也可以扔着先不管,清净多了。宫禁也不像紫禁城中那样严苛,寻芳猎艳,乐趣多多,于是乐不思蜀,找了各种借口不肯回銮,实在是“赖”在了云河。
这个六弟,云燊心想,我好不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偏偏要来搅合。“京师平静”,好像生怕别人忘了他办理抚局之功似的。
“回銮的事,先摆着吧。”云燊吩咐道,“另外,京师乃根本之地,所秦尤重,尚需一位皇亲坐镇,齐王请来行在问安一事,着毋庸议。”
好得很,王彧心想。云燊在云河,朝局就可以为他所掌控,最好是能借云燊的力量,将齐王的权柄慢慢削去,那时再议回銮,就稳妥得多了。
“还有什么事?”云燊问王彧。
“王札奏请将大营移到汾州,要请皇上裁夺。”
这是军务,不能不重视,而平北蛮的重任,全由王札一身所系,则更要加倍重视。云燊坐直了身子,问道“那是什么缘故?”
这话王彧就答不出了,就算答得出来,亦答不好,于是将眼眸动了动,暗示的杜袂来回答。
这一班人中,王彧是主心骨,而杜袂则是其中的谋胆,理路最是清晰。此刻领会到王彧的示意,先磕了一个头,越次答道“恭喜皇上。王札的意思,是要全力击退北蛮了。”
“哦?!”云燊将身子往前一倾,“何以见得?”
“王札的大营,先后两次为北蛮所围,都拼死不退,他当时的折子上,有‘去此一步,马革裹尸”的话。现在自请向汾州方向移营,可见前线的局面,已经尽归掌握,所以才把大营后撤一点,安心调度大军。”
“好,好!”云燊大为兴奋,面泛红潮,不由又咳嗽起来。
王彧担心地看了云燊一眼,自作主张地替云燊答了一句“皇上已经准奏,你们跪安吧。”
等到大臣们退了出去,云燊那一阵咳嗽也平复了下去,王彧便说“请皇上还是多歇歇。”
“总算有个好消息,我自觉精神还成。”云燊摆了摆手,略带亢奋地说“你说我该到哪儿玩玩去?”
“是,这就去传备戏,等戏台布置好了,就来请皇上移驾。”
王彧知道,云燊说想到哪里去“玩玩”,以这副身子骨,寻芳是绝无可能了,那自然就是想看戏。云燊是个最大的戏迷,不仅爱看,而且深通,假如真的打扮起来,粉墨登场,一定也是个唱作俱佳的好角。
说办就办,皇家豢养的戏班子,行头砌末精美异常。班子里头虽没有盖世的名伶,但各个生旦净末丑的头牌,也都是当行出色的好角,再加上一班漂亮的“学生”,花团锦簇,几场戏下来,陪着皇上看戏的官员和太监,都有大饱眼福的感觉。
王彧却一直看着云燊,见他虽也有摇头晃脑击节叫好的时候,但神情里面,总有点恹恹不足的样子。于是等一出戏唱完,凑上去躬身问道“皇上,可是有哪一段唱得不对?”
问下来的结果,戏没有问题,问题出在演戏的地方。
“总是在这看戏,”云燊环顾四周,微微叹了口气,“不是说不好,就是这地方待得让人有点气闷。”
“回皇上,西延阁那边的戏台。早就已经命工部修整了,”王彧知道他的心意,笑着说,“等过两日皇上身子大好了,请皇上到那儿去看戏。”
“好!”想到可以出宫,到那片山花烂漫遍野的西延阁去散散心,云燊的眼中不禁放出光来,“把在云河的三品以上大臣,都叫上。这些日子,他们苦哈哈的,也够累的,听一场戏,就算是我和皇后给他们的赏赐。”
“有皇上这样体恤的主子,真是大家的福气。”王彧哈着腰称颂一句,又请示道“可那边儿……?”
这是在问要不要叫上淑贵妃。既然皇后要去,照道理说,宫内的嫔妃们自然该伺候皇后同去,但淑贵妃的失宠,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而王彧对她,还另有一层忌惮之意。
云燊的脸色果然沉下来了,默然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
“也叫上吧,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少了她,不大好
==========分割线=======
“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不知怎么,秦禝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一片春色,忽然想起了这一句诗来。百多年后的云河,大约已经没有这样的景致了吧?一时之间,有时空错乱的感觉,自己一个历史系出身的普通人,眼下却是全副戎装。
云燊出宫,这在云河是常有的事,特别是在他病情安定下来之后,隔三岔五就有一回,因此随驾扈从的侍卫也早有定规。但象现在这样,不仅皇上自己,还带着三宫六院、诸位大臣一起来看大戏,单靠侍卫处派出的侍卫就顾不过来了,毕竟禁宫之内,也仍需要如常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