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鸪心头一震,好一张伶牙利嘴,好一副稹密心机!
“如若穆将军没有了异议,本官现在就派人去张贴布告,下发文书了。”许正宽笑眯眯的说道。
“原本这是灵州州司衙门的公务,本将不便过份干涉。但是既然本将亲眼目睹了案件的发生,本将又身为定远守将,维持定远城中安稳也算是职责所在,现在你们又主动来问本将的意见,那么本将必须确保你在章程上没有错漏。”穆鸪一板一眼的说道,“本案的受害人铁大人已经遇害,但是本案的首告与证人,也就是目睹案发现场并且制伏了嫌疑凶手灵州别驾的那几个仆婢,本官还没有见过。再者,这别驾的供辞是否出于伪造,在审问别驾的时候是否符合律法章程、是否有私设公堂屈打成招之嫌,本将都尚未知晓。还有那些现在就被关进了大牢的灵州州司衙门的官员,他们是否又真的招认了呢?如果没有,你有何权力将其关押下狱?——这些,全都值得本将怀疑!”
“嗞……” 许正宽吸了一口凉气儿,侧目盯着穆鸪,心就在骂——鸟人,刁钻!要不是那名逃走的近卫还没有抓到,我哪里还会陪你在这里说话!
“办案,就是要大胆怀疑、小心取证。许长史,我说得没错吧?”穆鸪继续义正辞严的道“如果不查实上述这些疑点,那么你们的布告文书就不能当着我的面发出去。在本将看来,那将是不合法的,那将是在滥用职权、构陷好人!”
许正宽眨着眼睛,伸手连摸了几下八字须,没说话。
立在穆鸪身后的四名近卫,一同在心里佩服死了穆鸪,这一通唇枪舌剑的拼杀,当真不比两个高手在校场上真刀真枪的比拼逊色多少。
两个字,精彩!
“那你待如何?”许正宽问。
“我要对首告与证人询问,要询问参与了审理别驾的州衙里的法曹官员,还得逐一的去询问那些被拘押下狱了的涉案官员。”穆鸪答得是一板一眼字正腔圆。
许正宽的眼睛都眯起了,“这些人,你全部要见?”
“没错。全部。”穆鸪目不斜视,正色道。 许正宽冷冷的一笑,“穆将军难道不觉得,多此一举浪费时间吗?”
穆鸪不为所动,“你大可以不告诉我这些事情,只管去发你的布告文书便是了。但是既然本将已经经手了,就必须严格按照办案的章程来走一遍。因为我怀疑你们私设公堂伪造证据屈打成招,我怀疑你们擅自发布了不合法的海捕文书,我怀疑你们滥用职权、构陷好人!”
“你要——复查?”
“对!”
许正宽一时陷入了无语,斜着眼睛看向了屋顶,又伸手摸了摸八字胡须,同时眼睛连着眨了好几下,心想真是弄巧成拙,原本是想利用一下这个穆鸪,让他被迫成为自己的有利证人并增强布告文书的法律强效。没成想,给他一点颜色他倒开起了染房来,居然还敢提出“复查”!
看到许正宽那样一副纠结又愠恼的表情,穆鸪不喜不怒不动声色,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心里却在突突的跳。
复查,他们肯定是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了;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延他们的时间。一但布告文书发出去,这一干人等就会变成朝廷钦犯,一切处于被动。就连王将军也会因为涉入案件之中无法继续执掌兵权。那样,整个灵州就再也无人能够钳制许正宽——如果他真的野心够大,那他想干什么都能肆无忌惮了!
“穆将军,复查也太浪费时间了。说不定等你一通复查下来,嫌犯都已经逃到天边了。”许正宽说道,“不如这样吧,我先派人去把这布告文书发下去。复查的事情,你慢慢再进行,本官必当予以全力的配合。”
“不行!”穆鸪说得斩钉截铁,“你只花了一夜的时间,就把所有的证据都收集齐全了还抓了那么多的人,其中肯定难免有所疏漏。办案,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在本将复查完毕之前,州司衙门的布告文书,绝对不能发出去!”
“那如果本官,一定要发呢?”许正宽的口气变得强硬了许多。
穆鸪一笑,“那你就发好了!顺便再将本将灭口,则是最好!”
“你什么意思?”许正宽脸色一沉。
“如果不将本将灭口,本将手下的兵卒,要是知道了这些事情,本将可拦不住他们!”穆鸪直直的看着许正宽,寸步不让针锋相对,一字一顿的道,“就是这个意思!”
许正宽的脸色,变作了铁青。
但是他有一项别人都学不来的“绝技”,脸皮紧绷一片铁青之时,仍然能够笑吟吟的,他道“穆将军,本官怎么感觉,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给谁争取斡旋与逃跑的时机呢?”
穆鸪心里一突,表情丝毫未变,正视前方一板一眼的道“本将秉诚公心,一切严照律法与章程在办事。至于其他,任由评说,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