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刚刚满二十岁的魏帝曹奂,自他的堂侄高贵乡公曹髦被司马昭杀了后,被拥立登基已有四年了。
四年里,他只是个摆设,不过是司马昭手中的个牵线木偶。
本以为忠于司马氏的二十五万将士在汉中全军覆没,权臣司马昭死了,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傀儡命运了。
但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司马昭一死,其子司马炎更是比其父还要疯狂,将整个洛阳的驻防全都换了一遍。
自己就像他豢养的一只金丝雀儿,牢牢关在洛阳这座牢笼中。
身边原本还有几个忠于自己的宫女、内侍,也都神秘消失,换成了陌生的面孔。
至于自己唯一的皇后,月余来,更是连面也见不着。
对于外间是何年月,曹奂不知道。
只能看着日升日落,计算着日子。
此刻,他头发蓬松,衣衫褴褛,斜椅殿门,瘫坐地上,仰面闭目,晒着难得的冬日暖阳。
现在,他也想通了,若是司马昭在汉中取得大胜,灭了蜀汉,他这皇帝之位定不会坐太久。
但那时,恐怕司马氏会沿袭文帝旧事,让自己禅让退位。
如果表现好的话,指不定还能博个闲散公爵,混吃等死。
可现在,司马昭死了,二十五万大军也全军覆没,司马氏造受重创,威信大减,为免曹氏皇族生变,自己这傀儡皇帝,怕是离死期不远了。
既知将死,能多晒一天阳间的太阳,也算是赚到了。
一时间,曹奂闭目仰头,喃喃吟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这是楚霸王项羽《垓下歌》中内容,描述的是项羽在刘邦的围剿下最后落到四面楚歌的情形。
面对走投无路唯有一死的结局,一代英雄发出了这样既豪迈也无奈的苍白感叹。
只是,曹奂现在念来,除了顾影自怜外,丝毫没有霸王项羽的豪情。
毕竟,霸王项羽那是真正的绝代豪杰,活得英雄,死也壮烈。
但他曹奂,除了做了四年傀儡外,一事无成。
与霸王项羽精彩而又壮烈的一生,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与他的堂侄高贵乡公曹髦拼死与司马氏一搏,也差了几个量级。
“吟得好!陛下吟唱得可真好哩!”
就在曹奂一语吟罢,宫门外,便传来一阵啪啪的拍掌声。
伴随着啪啪声,是一道沉浑的淡笑声。
听到这声音,神情慵懒的曹奂顿时唬得如火烧屁.股,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
脸上的慵懒之色,也立即被惊恐取代。
披散的发丝遮挡住的双目睁得大大,定定望着来人,颤声道:“晋公,您,您怎来啦?”
能将曹奂吓得面无人色的,除了刚刚袭封晋公的司马炎,又能有谁?
现在的司马炎,年龄不过二十八.九,生得儒雅翩翩,仪貌魁伟。
一副面相,常常挂着淡淡笑容,看着颇为和善。
但曹奂却明白,在那副终日不散的笑容背后,掩藏着一颗随时都可能吞噬自己的野心。
司马炎看到魏帝曹奂如此失态,摆摆手,笑着宽慰道:“陛下且坐,陛下且坐。”
坐?
坐哪里?
刚刚曹奂独自坐在宫门门槛上晒太阳,现在总不能继续歪屁.股坐在那里吧?
曹奂闻言,只能尴尬笑笑,颇有些手足无措。
腰悬长剑的司马炎一直行到曹奂面前半丈,才躬身揖礼道:“臣参见陛下。”
曹奂见到司马炎这副惺惺作态的言行,嘴角撇了撇,但却不敢有任何表示。
连忙上前一步,双手伸出,虚托司马炎双肘,温和道:“司马爱卿,莫要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
司马炎顺势直起身子,望着曹奂,好奇问道:“陛下,你刚才吟诵的,可是霸王项羽的《垓下歌》哇?”
曹奂闻言,神情一滞,双股战战,颤声道:“晋公恕罪,晋公恕罪,孤,哦不,我刚刚闲来无聊,随意吟唱,并无任何意思,晋公万万恕罪啊。”
司马炎看着曹奂满脸惶恐,嘴角泛起一抹拧笑,摆摆手,道:“陛下可折煞臣了。你是天子,想说什么,想干什么,谁人能管啊?对不?”
说着,司马炎脸上笑容更盛,俯首逼视着比他矮了一头的曹奂。
曹奂本就心惊胆颤,见到司马炎这副表情,顿时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司马炎跟前,双手颤巍巍抓住他的裙裾,泣声道:&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