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地方已被清理过了,地上的血迹被冲洗后又覆了一层沙土,在墙脚根还能看到些血色,灰砖上的弹孔就像筛眼,又像是一只只眼睛在凝望,守业望着,他忽然想起了颜如真,眼睛又湿润了。
后来到了城门口,城门敞开着,较昨天值守的兵少了一半。原先那两个守城门的也从门洞里出来,又回到了他们应该的位置,阳光正好照着。
告示牌孤零零立在那里,守业径直走了过去。上面又新帖了一份,等细看了,后脊背就开始一阵发凉,心想这是那个王八蛋出的主意,这几乎是釜底抽薪,因为此刻包头城里没辫子的男人有成几个?
这时,刚好过来两个男人是要出城,但被拒马后面的清兵拦下。守业侧着耳朵能听到他们说话。
“干什么的?”
“卖菜的!”
“这篮子里装的什么?”
“是卖剩下的萝卜。”
“你呢?”
另一个人说道:“我们是同乡,一起的!”
守业斜着眼睛看去,只见一个兵用刀鞘把篮子捅了捅,然后又把盖着的布掀开,脸上抽搐笑了笑,然后弯下腰取了几个出来,给跟前几个同僚一一丢了过去。完了他一只手把刀从刀鞘拔了几十公分出来,另一只手拿着萝卜,在上面一拉,半截萝卜掉在了地上,随后便把剩下的半截塞在了嘴里。
罗卜是脆,一口下去都能听见“咔嚓”声,那人笑着嚼了几下,问:“辫子是……?”嘴里一下倒不过来,不说了。
两个老农互相看看,其中一个问:“兵爷,辫子是怎么了?”
只见这个兵两腮使劲动了动,跟着叹了一口长气,一脸舒服劲,缓缓才说:“老子是问你们辫子是真的吧?”
两个老农听得更糊涂了,说:“这,这怎么还能有假的?”
兵看看也和他们讲不明白,就绕到他们身后,把萝卜叼在嘴里,腾出两只手各抓了一根,然后使劲拽了拽,两个老家伙疼的龇牙咧嘴,但当兵的却满意的笑了,把萝卜又拿在手里,说:“走吧!”
见能走了,两个老农也不敢再多待,赶紧挑起篮子走了。
守业又假装看了看告示,便赶紧走开了。万一那几个兵把他叫过去,也拽拽他辫子那就麻烦了。
日头到了当空,空气开始暖烘烘起来。地上的身影被暖流包裹着一起跳舞,忽然面前多出来一双大脚。守业抬头一看,原来是路生。
学堂停课,大家有些时日没见了,但路生眼里却没有往日的热情,表情严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两人站在门口,守业先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路生没有说话,又问:“那是怜儿?”因为在马帮,路生也就认识他两。
路生说:“我是来替我义父来送封信!”说完把信递给守业,低下脑袋就要走,守业挡住他,说:“怎么不打算见见怜儿?”
路生慢慢抬起头,停了停,说:“你自己小心点!”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守业拿着信,信封也没封,上面写着呈送窦把式。字如其人,瘦巴巴几笔,守业见了厌恶起来。
信中所述,原来是师家和要马帮帮忙运送一批物资到三里屯,明日就得出发。
虽然是笔买卖,但这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窦二哥建议利用这次机会送柳言出城,但俗话说夜长梦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还有守业,他也向窦二哥撂了自己把辫子剪了,如今他俩就像是放在马帮的两颗雷。商定好后,窦二哥便给师家和回了涵,然后开始着手准备明天的事情。
夜里,守业躺在炕上,听着柳言的呼噜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他在想今天门口路生对他说的那句话,“让他小心点”,是随口一说,还是在暗示他什么?会不会与明天的事情有关,他想不明白,想着想着最后也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马帮的车把式便都来了,大家有几天没见,一个个亲热的不行在院里聊着。东屋守业和柳言还在拾掇着辫子,两人一人一根,用圆帽压住,就看不出假的了,这时候窦二哥和怜儿进来了。
怜儿觉得守业辫子有点别扭,让他转过身去给他又再理理,柳言看了看他们,对窦二哥开玩笑说:“窦把式头我这侄子怎么样?”窦二哥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
柳言继续要说,忽然听见,“外面都好了!”他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扎根已经在门口了。扎根说完,又看了看守业和怜儿转身便出去了。
“这小子,像谁欠他了拉个脸!”柳言自己叨叨了一句。
“该走了!”窦二哥猛然冒了一句。柳言给守业递了一个眼色,脸上笑笑和窦二哥一起出去了。
屋子瞬间静了,火炉里的柴禾在噼啪燃着,守业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开始加速,怜儿的手停在了自己背上,他没有勇气回头去看,但耳边能感觉到怜儿呼出的气息,阳光真是好啊,守业望了望地下的身影,猛然有了一种别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