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岗的兵怎么可能认识包头同盟会的人,还以为是小孩子无理取闹,就说不认识,把守业和怜儿给打发走了。
人没寻着,两个孩子有点无精打采,在街上闲晃,忽然见前面围了一堆人,觉得好奇便过去看了。原来是剃头匠给一个人正剪辫子,剪刀一张一合,围着的这些人嘴巴也跟着一张一合,发出“哎,吆!”调子,就好像是他们在疼一样。
剃头匠听的不耐烦,说:“你们这些人没事围了这干嘛,要舍不得自己那东西!”
“老刘头,你舍得你怎么不剪?”有人问。
剃头匠已完活,说:“我光棍汉子求打炕,一条命早够本了,临了还是给祖上积点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命不值钱。”
剪辫子的有点恼了,这样说他把父母给的头发剪了,就对不上祖上了。脸拉了二尺长,掏出钱直接扔在桌子上,起身就走。剃头匠这才反应过来,忙解释说:“客官,您慢走,我可不是说您啊!”但那人头也没回,还是走了。
一走人们就又开始说如今的世道是怎么了,非要更一根辫子过不去,难道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还错了不成。
“我也要剪!”守业猛然说道,这话把怜儿也惊了一跳,她底下拉了拉守业的衣角,意思是让他别冲动,可守业是铁了心的。
人们也一下静了,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小伙子。“小伙子,可要想清楚了,这一剪子下去,要后悔了我可没那个本事再给你接上。到时挨板凳了,也别来找我!”剃头匠说。
“师傅剪吧,我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绝对与你无关!”
守业说完,剃头匠笑笑,然后问:“小伙,你可知道什么是革命?”
“人人平等!”
这词在场的可能除了怜儿没人听得明白,就像是油锅里进了水星子,噼里啪啦乱响,人们又开始议论起来。
剃头匠自己嘟囔着人人平等然后去拿剪刀了。
守业手里提溜着剪下来的辫子,自言自语说道:“还是头次这么清楚看呢,你看这里都挽成疙瘩了,怪不得每次这里梳不通呢!”
怜儿没心思听他说这些,她是担心一会回去怎么和爹交代,脸阴郁起来。
守业见她不高兴,故意逗她说:“怜儿,要么这辫子给你接上去,那就能够到脚面了。”
怜儿大眼睛冒火,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回去看爹怎么收拾你。”
在杀虎口时,窦二哥早见了没辫子的兵,当时他给守业说过,如今这天下还是大清朝呢,这辫子一剪,相当于和朝廷对着干了,成事了不说,不成脑袋不久也得寻辫子去。于是叮嘱守业和扎根说现在还不能把辫子剪了。
要到了马帮门口,守业心里还是紧张起来。要不就这样明目张胆进去,但一想万一惹舅舅不高兴,把他气出个好歹该怎么办呀?
怜儿看出了他的心思,故意激他说:“怎么不进去?”守业嘿嘿一个傻笑。
“看你那傻样!”怜儿一路上早替他琢磨好了法子,不是戴着帽子了么,取下自己的头绳给他把辫子拴在帽檐里,然后再重新扣在脑门上,除非细看,远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果然骗过了窦二哥。两人一进院子,窦二哥正蹲在马圈前面吸烟,见了他俩,远远的就问:“街上可有什么新鲜事?”
扎根在扫院子便停下来也等着。“爹,革命军进城了!”怜儿径直跑过来说,说完又拉住窦二哥胳膊撒娇,说:“爹,革命军可威风了!”说着把窦二哥那根花白辫子抓在手里,又说:“人家把这都剪了。”
说到这,窦二哥白了丫头一眼,嘴里烟嘴还舍不得拿出来,只斜叼在一边,说:“少瞎说!女孩子家家的,去复习功课去。”
抬眼看了一眼守业,守业赶紧说道:“舅,我和怜儿复习功课去了!”
“去,去,去!”窦二哥故意不耐烦说,怜儿笑盈盈就跑开了。
扎根在家又是打扫马圈,又是清扫院子,早没耐心了,刚一听说外面革命军进城了,心里痒痒也想出去看看,可窦二哥又给他安排了挑水的活,他不情愿的恼着脸,但又不得不干。
几大缸水挑满也得要半下午,那还出去个甚,于是扎根打消了外出的念头。索性磨起洋工,反正最后挑满就行。连着提了几桶,心头痒痒劲又来了,于是就去找守业,大致问问。
到了东方门口正要敲门,听见守业和怜儿在里面嬉笑,扎根眉头一狠,转身要走。但里面的话吸引力他,“守业哥,你自己照照镜子,丑死了!”
“丑吗?剪了倒轻快多了!你看原先成天后脑勺拽着,尤其是夏天,热的要命。”
“那也剪好看些呀,这边齐也不齐,豁牙打口的像狗啃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