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二哥回过头去,原来是师家和。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绸缎褂子,戴个小圆黑帽,几年过去,这人皮肤倒不显老,反而看上去更细腻了,就如久在闺阁中的女人那般白净!看这架势他应该也是准备要出门,只见门口还停了一辆马车,车夫已立在一旁等着他了。
窦二哥勉强笑笑,他心里很清楚康家与师家的关系,原先康家粮店开业的时候,他是从来不接与师家有关系的生意的,但怎奈何他到底是个赶大车的马夫,马帮里那几十号弟兄们也都等着银子活命呢,不能说康家的生意改姓师了,他就不接活了。再说了,他那马帮也并不是他自己的,说白了就是大家伙赶着马车自发组织起来的。这些人里他最年长,就被大家推举做了这把式头。
今天他来三里屯其实也并不是特意来寻二丫头的,而是来跑一趟买卖,来三里屯跟师家淘换粮食的。前面那些大车拉了粮食早走了,他这次带怜儿出来走走见识见识世面,进了城觉得既然人都来了,还不去见下二丫头就有些说不下去,尽管这亲戚关系早出了五服,但让孩子知道自己在三里屯还有这么一门子亲戚也不是坏处。
“是师少爷呀!您这是准备出去?”
师家和远远的笑了笑,答道:“出一趟包头!”说完他跳上了马车,可刚要进去忽然又停下了,眉头皱着想了想,然后手指在窦二哥和康家门楼之间比划了一下,问道:“窦把式来这莫不是与这康家还有什么生意来往?”
看来师家和并不知道窦二哥与康家还有亲戚这层关系,在他眼里他们也就是原先的老主顾罢了。
窦二哥也没着急回答,这边巧云她们已从院里出来了,同时师家那边月娘由贴身丫鬟云儿陪着也到了门口。
两家的女人都停在门口,互相望了望对方,气氛一下尴尬起来。
“你出来干嘛,回去吧!”师家和一副厌烦的样子,语气像是在教训下人。不过月娘也不在乎,感觉她就像是在应付差事。师家和说完,目光又往康家这边看了看,也不等窦二哥回话了,自己就钻进了车里。
但康家这边就不同了,离别总是难舍难分,非要再让人哭上一气。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上路了,今天街上没半个行人,空荡荡的只留了四个女人在各家门口站着。
这六年里,这样的情景也有很多次了,但两家的女人就是这样隔着几十步远,就是不说话。都说心里藏事的人老的快,自打月娘知道康存贤的死与自己丈夫有关后,心里就挽了一个结,是再没有和师家和一张床上睡过觉,她手里攥着一串佛珠,往年的风韵早已全无,头发也开始花白,倒是旁边的云儿越发出灵的像是一朵花了。
心怀愧疚的人,就显得自卑底虚。月娘几乎不敢正视康家女人的眼睛,她脸上还是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对云儿说道:“咱回!”
门吱一声后,师家两个女人进去了。
虽然马车已经看不到影了,但云丫头和巧云脖颈还是伸的长长的,像是天上南飞的雁,她们恨不得把自己头探到城门外面去。
余晖照着城门楼子,土做的城墙有些耀眼的金黄。
“咱也回吧!”巧云声音哑着,整个人动作也迟缓起来,她慢慢开始转着身子。
城门口忽然闪现了一片红,二丫头使劲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才看清那是一队兵,红顶青衣。前面开路的兵丁在城门口及门楼上站好,大部队这才开始进城。
“怎么又回来了?”二丫头脱口说道。
巧云一听还以为是守业怜儿他们回来了,脸上一下有了笑容,已转了半截的身子赶忙转回来,但只一瞧见整个人却僵住了。不是说好“革命”了么?怎么又从哪冒出来一队清兵来。
队伍很快就到了眼前,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马县令。他脑门铮亮,虽着一身布衣,但官威十足。见了这空荡荡的街上只有康家两个女人门口站着,也便朝她二人故意说道:“马某人又回来了!”
说完脸上得意一笑,目光又转向前方,继续走了。
巧云早上听来的信不假,太原府新军是起义闹独立了。但大同府却还是被满清控制,要说这马县令运气也是好,刚逃出城没多久,就在郊外遇见了大同府派来的这队兵,一听那领兵的管带说大同府还好好的在呢,于是立马来了精神。本来队伍是要去盘山驻防的,但马县令表明身份后,死皮赖脸的拉队伍进城布防,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当兵的也不想卖命,于是管带就应了那句老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便把队伍开进城了!
队伍足足有百十号人,肩上都扛着清一色的快枪,其中还拖了一门炮。两个女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自然胆怯的不用多说,甚至腿脚都不听了使唤,是一直等到全部的兵过完后,才缓过神来,两个女人自然也不敢再多待,立马进院了。
……
包头城在三里屯西北方向,是要先翻过盘山,再从西马司入内蒙境内,两地距离将近300公里,窦二哥来回一趟买卖怎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