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若真将那价值奉上了……
他的死活就都不重要,更加没有资格跟姜望放在天平两端做权衡。
他没有想过半路逃跑,因为诸天万界都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逃跑只是暂且延缓了死亡,却提前宣告了结局。
但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七恨的目的是什么。
早年七恨为他遮掩,抹平了他人身最后的漏洞,应该是跟他有更长远的合作,甚或铺垫到超脱那一步……他也相信自己有更大的价值!
为什么会把他这样一颗举足轻重的棋子,用于局部战场的胜负?
即便他配合神魔君等,帮助诸天联军赢得了对齐国的大捷,也不足以改变整个神霄战局的劣势。
除非把他鲍玄镜逼到人族那一边,掀翻神魔君他们……才是七恨的目的!
乍看这是非常反直觉的一件事,七恨作为今世唯一的超脱之魔,完全没有理由坑害魔族。但仔细想想七恨超脱以来,对整个魔界局势的摆弄,又不难看出来……所谓的“至尊魔君”,正一个个被其掌控。
魔界的至尊,并不是那一个个具体的魔君,而是魔君的位置!
七恨的终极目的,恐怕直指那创造魔族的无上存在。
也唯有此等谋篇,才符合那盖世之魔的风采,才配得上他对七恨的认知。
他也准备用这个猜想,与姜述交换生机,为自己赢得生存的筹码。
但归国之后的闲置,让他意识到,姜述并不打算给他机会。
在幽冥神祇的身份揭开后,姜述已经把他当成食物。
他在府中一直等,等待命运泛开的涟漪。
景国或者楚国,什么都好,他愿意“为王前驱”。
甚至七恨如果再丢下一块骨头,他也愿意当狗去咬住。
他抛弃近乎永恒的生命,来到现世博取未来,怎么都不会放弃。
但活着才有未来。
而一直到丘吉入府的那一刻,他才想明白七恨的第二个目的是什么——
前线的一场溃败,远不及帝都失火、王朝内乱来得惨重!
一个内部生乱的齐国,才是真正减轻了诸天联军的前线压力。
他其实只有一条路走,而这条路正是由七恨掀开。
七恨真正对他发起的邀约,是他在临淄的这个夜晚!
他别无选择。
七恨也好,姜述也罢,都只是推着他走,给他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把他像狗一样赶到穷巷。
但他却看到机会。
七恨希望他帮忙掀起齐国的内乱,为青石宫加注筹码;姜无量认为自己可以履冰过海,不伤社稷而易鼎;姜述朱笔一圈,只求一个齐国的超脱。
他在其中兜兜转转,被踢来踢去。
他顺着他们每一位的意愿走,以此换取呼吸的时间,而并不尽如其愿。
他的确参与了政变,但只身前往。从头到尾,并不做抢夺湮雷军军权的尝试,甚至连鲍氏家兵都不策动。
他的确在东华阁里刺君,认真地消耗了姜述的力量,但并没有真正鱼死网破。
姜述朱笔一横,逼得他重归神道,把他的超脱积累,送到东海,当做天妃的超脱资粮。
看起来这亦是无可挽回的一笔。
唯一的问题在于……
超脱在算外。
而他这个曾经的幽冥超脱,能够稍稍认知那些超脱者。
蓬莱道主和龙佛的对峙,让乞活如是钵所笼罩的远古星穹,成为一座孤岛。
登上星穹为人族“圣战”的天妃,此时并不在临淄!
她没办法第一时间吞吃这口资粮。
只剩神像在东海的海神娘娘,无法完成最后的跃升。
而这,即是他鲍玄镜虎口夺食的机会。
虎意食人,人亦食虎。
姜述能够把他作践为天妃的超脱资粮,天妃在海上的神道积累,也可以反过来被他一口吞下!
冥世现世已合,曾执地泉的白骨,如何不能掌东海?
这一步就算不能超脱,吞吃东海权柄后,他也有足够的筹码,进可与齐国再盟,退可以同海族缔约。
从此海阔天空,别有风景。
他从来没有真正相信青石宫,当然更不相信姜述。
他只是按部就班地往前走,疲于奔命地往前走,而在穷途末路……走出自己的一线生机!
此时此刻姜述和姜无量相争于临淄东华阁,姜望和妖魔两圣相争于神霄世界至高天境,他鲍玄镜的人生,才算真正开始。
是的,“人生”。
他今生由人至神,也算是人族的神道超脱!
此时此刻他被剥离的白骨神座,正在东海和海神娘娘的权柄纠缠,彼方有整个齐国的支持,有近海总督叶恨水亲领官民的敬奉,更有茫茫多的神庙贡献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