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退休生活本该在这条住了二十年的老巷里过,却架不住远在深圳的儿子一遍遍催——“妈,小宝没人带,您来搭把手”,催到最后,老周叹着气收拾了行李,连常来四儿店里做按摩的习惯,都得改成“以后视频里跟你唠”。
“四儿啊,我这颈椎你最清楚,到了那边要是疼起来,可没第二个人能按得这么舒服了。”老周拉着四儿的手,指节上的老年斑透着点不舍。四儿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
“您放心,我教您那套转头的小动作,每天练十分钟,比啥都强。要是实在疼,我给您推荐深圳那边的朋友,都是靠谱的推拿师。”
说话间,老周的儿子按了按喇叭,催着赶路,老周又回头叮嘱了两句“别太累着自己”,才钻进了车里。
看着车子拐出巷口,四儿站在原地愣了会儿,风卷着落叶贴在他的裤脚,像极了老周每次按摩完,慢悠悠跟他唠家常的模样——那些家长里短、细碎烦恼,早就在一次次推拿里,成了他生活里的一部分。
四儿开的“康乐推拿”店不大,就一室一厅的住房,前间摆着三张按摩床,后间是个小休息室,放着一张罗汉床和一台用了五年的笔记本电脑。
每天早上六点半开门,晚上九点关门,除了午休那一个小时,他的手几乎没停过。
来店里的多是老主顾,有像老周这样的退休老人,也有附近写字楼里的上班族,还有些常年开车的司机。
每个人来的时候都带着一身疲惫:小李是做设计的,每天对着电脑十几个小时,肩颈硬得像块石头,按的时候总忍不住哼唧,嘴里念叨着“这周又得加班”;
张阿姨膝盖不好,走两步就疼,每次来都要跟四儿说“家里那小祖宗又不听话了”,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王师傅是开出租车的,腰上有旧伤,按到疼处时会攥紧床单,却还笑着说“再使劲点,过两天要跑个长途”。
这些人和事,四儿都记在心里。午休时,他就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把这些日常敲成文字。
屏幕上的文档名从“按摩师的日常”改成“按摩师的一天一夜”,改了三次——他想写的不只是白天的忙碌,还有深夜里的故事。
有一次,凌晨一点多,店里都准备关门了,一个小伙子跌跌撞撞闯进来,说自己刚跟女朋友分手,喝了酒,头疼得厉害。
四儿没推辞,给他做了头部按摩,小伙子一边按一边哭,说“我那么喜欢她,怎么就走了呢”。四儿没多说什么,只递了杯温水,等小伙子平静下来,天已经快亮了。
这个片段,后来成了《按摩师的一天一夜》里最打动人的章节,他在结尾写:“我们每个人都带着伤口来,按摩能揉开肌肉的硬结,却揉不开心里的结——可只要有人愿意听,结就会松一点。”
写这篇故事花了他一个多月,每天午休写两百字,晚上关店后再写三百字,有时候写到一半有人来按摩,就赶紧存上文档,等忙完了再接着写。
稿子写完那天,他打印出来,给常来的几个老主顾看,张阿姨读着读着就抹眼泪:“这写的不就是我吗?上次跟你说我家孙子的事,你都记着呐。”
四儿笑着点头,心里却忽然空了一块——这些年忙着开店,应付生活,好像很久没停下来想想自己了。也就是从那天起,他开始琢磨:人这一辈子,除了挣钱、过日子,还该有点别的什么吧?
这个念头,成了他描述求佛问道的起点。最初,他只是在网上搜些佛经来读,《金刚经》里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他读了几十遍,还是没懂。
后来,巷口庙里的王居士来按摩,看出他心事重,就跟他说:“想不通就去庙里走走,听听师父怎么说。”于是每个月初一十五,四儿都会早起,关了店门,去城郊的普照寺。
庙里的师父,见他来得勤,就跟他聊两句,教他打坐,说“打坐不是为了求什么,是为了让心定下来,看看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第一次打坐,四儿只坐了十分钟就受不了,腿麻得像过电,脑子里全是店里的事:“今天小李会不会来?张阿姨的膝盖好点没?”
他想放弃,师父却告诉他:“心就像个猴子,一会儿跳到东,一会儿跳到西,你不用抓它,就看着它跳,慢慢就乖了。”
后来,他每天关店后都会在休息室打坐半小时,从一开始的焦躁,到后来能静下心来,再到能在按摩时也保持专注——按到客户的痛点时,他不再急着用力揉开,而是先感受客户的反应,再慢慢调整力度,就像明空师父说的“慢慢来,别急”。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四儿觉得自己好像懂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直到去年冬天,一位姓陈的老居士来按摩。
陈居士常年在各地寺庙参学,看四儿说话温和,做事踏实,就问他:“你想不想见一位真正懂修行的师父?”四儿连忙点头。陈居士给他写了个地址,在几十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