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战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拿起那块毛皮，又拿起那根琉璃棒。在所有人疑惑的注视下，他用毛皮，开始快速地、反复地摩擦那根琉璃棒。

    动作简单，甚至有些单调。

    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

    下面的骚动又起，有人已经露出了嗤笑的神情。

    但秦战不为所动，依旧稳定地、一下一下地摩擦着。他的目光专注在手中的物件上，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精密的工作。

    渐渐地，一些眼尖的人发现，那琉璃棒的表面，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说不清道不明，只是一种微妙的感觉。

    突然——

    就在秦战最后一次用力摩擦后，他将琉璃棒微微靠近桌上那撮极其轻、极其干燥的草屑。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轻飘飘的草屑，仿佛被无形的手牵引着，竟然猛地从桌面上跳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吸附在了琉璃棒的表面！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死死地盯着那根吸附着草屑的琉璃棒，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没有雷公！没有电母！没有咒语！没有祭祀！

    只是用一块皮子，摩擦一根琉璃棒！

    竟然……竟然就让草屑自己飞起来了？！

    这……这是什么妖法？！还是……仙术？！

    “看、看见了吗？”一个孩子结结巴巴地，指着琉璃棒，声音因为震惊而变调。

    那之前发难的老乡老，手中的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也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琉璃棒，脸上的愤怒和质疑早已被巨大的震惊和茫然所取代，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战放下琉璃棒，那些草屑过了片刻，才飘飘悠悠地落回桌面。他环视着满堂震惊到失语的人们，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刚才发生的，不是雷，也不是电，只是它们最微小、最微不足道的一点影子，一点‘力气’。”

    他拿起那根琉璃棒：“这，就是‘摩擦生电’。”

    他指向窗外漆黑的、可能有雷云涌动的夜空：“天上打雷闪电，道理和这个一样，只是规模大了千万倍。是云层带着不同的‘电’，互相碰撞、摩擦，积蓄了太多的‘力气’，一下子释放出来而已。”

    他目光扫过那失魂落魄的老乡老，扫过每一个满脸不可思议的乡民：

    “这，就是万物运行的‘道理’之一。”

    “打雷下雨，不是雷公电母在发脾气，是天地间这种‘道理’在起作用。”

    “弄明白了这些‘道理’，我们才能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下雨，才能想办法引水灌溉，才能让田里的庄稼长得更好。”

    “这，就是‘格物致知’！”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敬畏天地，是应该的。但不能因为敬畏，就闭上眼睛，不去探究这天地万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知道跪地祈求，老天爷不会平白无故掉下粮食！”

    “想要吃饱饭，想过好日子，就得靠我们自己的双手，和我们弄明白的这些‘道理’，去田里刨，去工坊里造！”

    课堂内，依旧是一片寂静。

    但这一次的寂静，与之前的死寂截然不同。那是一种被全新认知冲击后、大脑在疯狂运转消化、世界观在剧烈动摇重建的寂静。

    许多人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茫然，渐渐转变为一种强烈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好奇与探究！

    那个提问的孩子，石头，眼睛亮得吓人，他死死盯着那根琉璃棒，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嘴里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连那掉落了拐杖的老乡老，也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捡起了自己的拐杖。他没有再看秦战，也没有再看那琉璃棒，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那上面有什么绝世奥秘。但他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极不平静的波澜。

    秦战知道，火候已到。他不再多言，对周先生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了。

    周先生此刻仿佛也获得了无穷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讲解时，声音虽然依旧带着紧张，却明显流畅、自信了许多。

    秦战悄然退出了格物堂，将那片被新思想冲击的天地留给了里面的人。

    夜风吹拂，带着远处田地里禾苗生长的、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气息。

    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那里，或许正有云层在酝酿着风雨。

    但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田里的绿意，是希望的物质根基。

    而这格物堂里被点燃的好奇之火，则是希望的精神内核。

    这两把火，都已经烧起来了。

    （第二百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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