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娃娃光喝水,只会越喝越瘦,得吃东西,吃有营养的东西,才能长肉,长力气!这是连村里最蠢的婆娘都懂得的道理!
那……地呢?
土地爷……它……
这个笨拙得近乎可笑的比喻,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在众人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许多乡老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他们看看秦战,又看看那散发着“臭味”的黑泥,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多了几分茫然和探究。
田老三彻底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秦战,嘴唇哆嗦着,脑子里一片混乱。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土地爷神圣不可侵犯,秽物会带来灾殃……这观念根深蒂固。可郡守大人这话……听起来,好像……也有点道理?
秦战看着他茫然的眼神,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站起身,不再看田老三,而是面向所有心神动摇的本地人,声音陡然变得洪亮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咱们脚底下这土地,它不会说话!但它跟人一样,也要‘吃饭’!”
他再次举起手中那团黑泥,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是展示,而是像举起一件武器,一件打破愚昧的武器!
“年复一年,咱们只在它身上种庄稼,收粮食,把它那点本就不多的‘力气’都快抽干了!就像让一个壮劳力只干活,不给吃饱饭,他能有力气吗?这地,它能长出好庄稼吗?!”
他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如同重锤,敲打着每个人的认知。
“咱们栎阳地穷,不是土地爷偏心!是咱们不会‘喂’它!是咱们让它‘饿’着了!”
他猛地将手中那团黑泥,狠狠摔回了坑里!
“啪叽”一声,泥团溅开,那股味道似乎更浓了。
但这一次,很多人闻到这味道,心里的感受却悄然发生了变化。它似乎不再仅仅是“污秽”和“不祥”的代名词,而是带上了一点……别的意味。
“这些你们眼中的‘秽物’,”秦战指着那个越来越深的土坑,声音斩钉截铁,“这些烂草叶子,牲畜粪便,甚至是人畜的排泄之物,它们不是触怒土地爷的东西!它们是土地爷缺了的‘吃食’!是给这片饿瘦了的土地,加的‘餐’!是让它重新长出好庄稼的‘力气’!”
他环视众人,目光灼灼:
“我把这些东西汇集起来,让它们在这坑里发酵、腐熟,变成土地能‘吃’下去的肥力!这不是渎神!这是在救这片地!是在救咱们栎阳明年、后年,乃至千秋万代的收成!”
现场一片死寂。
只有风声吹过荒草,以及坑底偶尔传来的泥土滑落的细微声响。
田老三早已停止了哭泣,他呆呆地看着那个被郡守称为“加餐”的土坑,又看了看自己那双布满老茧、曾经无数次向土地祈求风调雨顺的手,脑子里嗡嗡作响。
郡丞李和其他官吏们,则是满脸的震撼。他们读的是圣贤书,讲究的是仁义礼智信,何曾听过如此离经叛道、却又如此……直指核心的“农事论”?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固有的认知。
秦战看着众人脸上那混合着震惊、茫然、以及一丝丝被说动后产生的微妙变化,知道种子已经种下。他不再多言,弯腰,再次握住了那冰凉粗糙的铁锹木柄。
他不需要所有人都立刻理解,他只需要他们不再激烈反对。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泥土“腥臭”和希望味道的空气充满胸腔,然后,狠狠一脚,再次将铁锹蹬进了土地深处!
这一次,沉默被打破了。
首先动起来的,是黑伯。这个固执的老匠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走到工具堆旁,捡起一把看起来最结实的镐头,走到坑的另一边,一言不发地,开始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地刨土。他那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微微颤动,动作却带着一种千锤百炼后的精准与坚定。
紧接着,二牛猛地吼了一嗓子:“他娘的!听郡守大人的!给土地爷‘加餐’!挖!”他像是要把刚才的憋闷和疑惑全都发泄出来,抡起铁锹,比以前更加卖力地挖掘起来,泥土飞扬。
猴子抹了把脸,也低喝一声:“都动起来!别愣着!”带着其他老兵,再次投入到热火朝天的挖掘中。
铿铿锵锵的挖掘声,重新成为了这片荒地的主旋律。
那些本地的官吏和乡老们,面面相觑。郡丞李脸上青红交替,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次捡起那把被他丢弃的镐头,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学着黑伯的样子,有些笨拙,却异常坚定地,朝着坚硬的土地挥了下去。
尽管他的动作依旧难看,效率低下,但这一次,旁边投来的目光,少了许多鄙夷,多了几分复杂。
其他的椽史、书佐,以及那些乡老们,看着郡丞都再次动手,又看看坑里那群沉默却坚定挖掘的人,犹豫再三,也终于陆陆续续,有人重新拿起了工具,有人开始帮忙搬运挖上来的泥土……
虽然他们的动作依旧生疏,效率无法与老兵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