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跟在她身后,庞大的身躯,比之前收敛了许多,但那股内敛的火气,依旧让他周遭的空气,扭曲模糊。他偶尔瞥一眼孙悟空,那双火焰般的眸子里,复杂的情绪翻涌。有不甘,有好奇,更多的是一种,对后土的,深沉敬畏。
孙悟空则懒洋洋地跟在最后,肩上的混沌擎天棒,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他打量着后土的背影,又扫过祝融那不时投来的目光。这巫族,有意思。他那颗魔猿之心,在经历了方才的激战与Houtu的“止战”之后,已然平静下来。但这份平静之下,却涌动着更深的好奇。
他能感觉到,后土身上,那股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厚重气息,与他自身那源自盘古的“力”,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那是一种,比法则更根本,比大道更古老的“理”。而她对这片刚刚诞生的洪荒,那份近乎本能的“悲悯”与“守护”,更是让他感到一丝……异样。
他见过太多杀戮,太多毁灭。他自己,也曾是其中最狂暴的一员。但这份,不带任何私欲的“守护”,却是他从未真正触及过的“道”。
后土走着,每一步,都像在丈量着这片新生的土地。她的神念,无声地铺展开来,像春风拂过大地,又像母亲的掌心,轻柔地抚摸着摇篮中的婴儿。她感知着这片洪荒的脉搏,感知着那些在战火中幸存下来的生灵,那微弱而顽强的生命力。
她也感知着身后的那只猴子。
他的气息,依旧充满了混沌,充满了“不服”与“逆命”。那股源自太初的蛮横,像一道永不磨灭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他的血脉里。他曾是毁灭,曾是杀戮,他的眸子里,倒映着尸山血海,那份戾气,即便被功德洗礼,也未曾彻底褪去。
但她也看到了,他体内的盘古余泽,那份开天功德,像两道温和的光,虽然被混沌气息包裹,却依旧散发着,属于“生”与“创”的本源。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他,之前为那些被魔气侵蚀的麒麟驱咒疗伤时,所展露出的,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慈悲。
那不是刻意的善,不是伪装的悲悯。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对“污秽”与“不公”的厌恶,以及,对“生机”的,某种……隐秘的维护。就像一个,虽然野性十足,却依旧会在不经意间,扶起路边被风吹倒的幼苗的,顽童。
“这洪荒,太稚嫩了。”后土心中轻叹。
它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每一步都走得踉踉跄跄,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魔祖罗睺,那蛰伏在西方尽头的阴影,早已将它视作了养蛊的温床,祭炼杀阵的血食。
龙凤麒麟三族,本是天地初开的祥瑞,却被魔气侵蚀,被怨恨蒙蔽,陷入无休止的内耗。她与兄长们,空有肉身伟力,却不擅长这等“道”的算计。她能镇压大地,却无法抚平人心。
而这只猴子……他身上,有罗睺厌恶的功德,也有罗睺渴望的混沌。他能搅乱一切“秩序”,却又似乎,对那“不安宁”有着本能的厌恶。他,就像一柄双刃剑,可以斩断邪恶,也可能,带来更大的混乱。
但至少,此刻,他与罗睺,站在了对立面。
这是,唯一的变数。
他们穿过一片,由参天古木组成的密林。这里的树木,每一棵都粗壮得像一座小山,树皮上布满了古老的纹路,像一本本无声的史书。林中,先天灵气浓郁得近乎凝实,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清流,在树木之间穿梭。
巫族的部落,就隐藏在这密林深处。
那不是寻常的村落,没有高大的城墙,没有精致的建筑。而是一片,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原始聚居地。巨大的树洞被掏空,成为居所;山体被凿开,形成洞窟;甚至连那奔腾的河流,也被巧妙地引流,在部落中穿行而过。
整个部落,都散发着一种,粗犷而强大的生命力。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混合着泥土与草木的芬芳。一些年轻的巫,赤着上身,在空地上相互角力,每一次碰撞,都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
当后土带着祝融和孙悟空走入部落时,所有的声音,都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巫的目光,都投向了孙悟空。那目光里,有好奇,有警惕,更多的,是一种,在看到了一个,实力足以与他们祖巫比肩的强者之后,那独有的,纯粹的……战意。
孙悟空笑了。他那颗魔猿之心,又开始隐隐跳动。这地方,对他胃口。
后土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她只是带着两人,径直走向部落中央,一棵最为古老,也最为巨大的梧桐神树。那树冠遮天蔽日,树干粗壮得需要上百人才能合抱。树下,一张由整块巨石打磨而成的石桌,静静地摆在那里。
“道友请坐。”后土指了指石桌。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轻柔,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