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之上,连绵数十里的闯军大营灯火稀疏,除了巡逻队单调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战马嘶鸣,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一种压抑的沉寂。
士兵们蜷缩在营帐里,忍受着春夜的寒冷和对明日战事的恐惧,白日的骄躁早已被疲惫和不安取代。
然而,在这片沉寂之下,一场无声的、高度危险的侦察行动,正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进行。
山海关巍峨城墙外,一处荒草丛生的乱石滩中,几个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黑影,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移动。
他们是苏俊朗派出的最精锐的技术侦察小队,成员包括两名“龙雀”基因战士和三名受过特殊听力与潜伏训练的技术员。
为首者,正是“龙雀”队长本人。
小队的目标,是前方那座在月光下显出狰狞轮廓的雄关。
他们携带的,是天工院目前所能制造出的、最尖端的侦察设备——代号“顺风耳”的大型定向声音收集器。
这设备形制古怪:一个巨大的、用薄铜皮精心敲打而成的喇叭状集音碗,直径近三尺,后方连接着复杂的皮管和一系列用于过滤杂音、放大特定频率的简陋共鸣腔(利用不同长度和直径的竹管与铜管嵌套实现),最终连接着监听者头戴的、内衬柔软皮革的听筒。
整套系统沉重且笨拙,需要三人协作才能勉强移动和瞄准。
在“龙雀”队长凌厉的手势指挥下,小队如同暗夜中的壁虎,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一处背靠土丘、面向关城的理想位置。
两名“龙雀”队员迅速在外围警戒,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的黑暗。
三名技术员则屏住呼吸,开始组装“顺风耳”。
巨大的集音碗被小心翼翼地架设起来,调整角度,那冰冷的铜口如同巨兽的瞳孔,无声地对准了数里外、灯火最为密集的区域——那是吴三桂的行辕所在以及关墙上的主要望楼和传令点。
时间在极度紧张和枯燥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夜风掠过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远处关墙上隐约传来守夜士兵的咳嗽声和梆子声;
更远处,似乎还有野狗的吠叫。
监听的技术员全神贯注,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小心翼翼地调节着共鸣腔的旋钮(其实是改变竹管长度),试图从这片自然的和人为的背景噪音中,分离出有价值的信息。
一小时,两小时……
就在监听者几乎要因为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而产生幻听时,突然,听筒里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明显不同于环境噪音的波动!
技术员浑身一僵,立刻打出手势。
所有队员瞬间凝固。
听筒里,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些模糊的人声片段,仿佛是从极遥远的地方飘来,被风撕成了碎片。
声音失真严重,夹杂着嘶嘶的电流声(其实是气流摩擦音),但仔细分辨,仍能捕捉到一些关键词:
一个粗豪的汉语声音(疑似吴三桂或其部将):
“……王爷……诚意……吾已知晓……但……”
另一个声音,语调略显生硬古怪,汉语中夹杂着听不懂的词汇(满语):
“……贝勒……大军已至……时机……不容……错过……”
又是汉语,似乎在进行争论:
“……关宁子弟……家眷皆在关内……此举……”
生硬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强硬:
“……条件……已最优厚……封王……裂土……莫失良机!”
“……流寇……必败……共取中原……”
这些碎片化的对话,如同惊鸿一瞥,瞬间即逝,很快又被风声和杂音淹没。
但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却让监听的技术员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然而,更重要的发现接踵而至。
在这些人声间歇,监听员捕捉到了一种更有规律的信号——
并非语音,而是一种用硬木敲击金属或皮革发出的、带有特殊节奏的梆子声或鼓点声!
嗒—嗒嗒—嗒—嗒—嗒嗒……
节奏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明显是在传递某种编码信息!
“队长!
有密码信号!”
技术员压低声音,激动而又紧张地报告,同时用炭笔在纸上快速记录下敲击的节奏序列。
“龙雀”队长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下令:
“记录所有信号!
任务完成,撤!”
设备被迅速拆解,一行人如同鬼魅般,利用地形和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撤离了潜伏点,将沉重的谜团带回了闯军大营。
苏俊朗的野战实验帐篷内,灯火一夜未熄。
监听记录的对话碎片被第一时间整理出来,虽然模糊,但“王爷”、“贝勒”、“条件”、“封王”、“裂土”、“共取中原”这些词语,已经如同惊雷般揭示了谈判的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