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衣旦角在后台对镜哭泣,她的脸正在融化,滴落彩色的蜡油。(不甘:为什么不是我演主角?)
——一个武生在台上耍刀花,刀突然脱手,砍中了自己的影子,影子流血,他倒地。(恐惧:我不是故意的!)
——一个老生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一遍遍唱着相同的戏词,直到喉咙咳血。(执念:下面一定还有人听……)
——无数细碎的、重复的台词、锣鼓点、喝彩声、倒彩声、丝线摩擦声……
而在这一切混沌的中心,或者说,一个相对“凝聚”的节点上,江眠“感知”到了另一个同样在挣扎、却更加“灼热”和“锐利”的意识存在——萧寒!
他的意识如同一团被强行压制、却依旧在疯狂燃烧、试图切割一切束缚的火焰,充满了江眠熟悉的、那种属于“现代人”的理性逻辑被彻底颠覆后的混乱、愤怒、以及一种绝不认输的偏执。他的“存在”被无数更加粗壮、更加恶意的暗金丝线穿刺、捆绑、拉扯,正被强行“编织”进巨大皮影的某个预定位置,过程缓慢而痛苦。
江眠的意识碎片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靠近那团“火焰”。
在意识层面,没有语言,只有最直接的感知和意念碰撞。
“……江……眠?”一个极度虚弱、却依旧带着惊疑和难以置信的意念波动,如同风中残烛,传递过来。
“萧寒……是我!”江眠努力凝聚自己快要散开的意识,回应道。
“……你怎么……也在这里……这鬼地方……”萧寒的意念断续,充满痛苦和困惑,“快……离开……这东西……它在吞噬……同化……”
“我知道……但我没办法离开……”江眠的意念也充满苦涩,“你怎么样?坚持住!”
“……痛……灵魂被撕开……又缝上……它在读取我的记忆……我的……‘常识’……我的‘认知’……把它变成……戏文……变成规则……”萧寒的意念波动剧烈起来,带着一种深沉的恐惧,“它想把我变成……它的一部分……一个……懂得‘外面世界’的……新‘器官’……”
江眠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班主不仅要吞噬萧寒的力量和存在,还要榨取他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独特认知和记忆,用来丰富、更新它那古老扭曲的戏台规则!
“反抗!萧寒!用你的一切反抗!”江眠急切地传递意念,“不要让它得逞!”
“……我在试……但它的力量……太古老……太庞杂……像一整个……扭曲的生态系统……我的反抗……就像往沼泽里扔石头……”萧寒的意念透出绝望,“而且……它好像……找到了我的‘弱点’……”
弱点?江眠一愣。
就在这时,一股庞大、混乱、却带着明确“编辑”意图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江眠和萧寒的意识碎片同时包裹!
是班主的意志!它开始正式的“点化”干预了!
“新角儿……的‘常识’……有趣……‘汽车’……‘网络’……‘手机’……‘法律’……‘科学’……”班主的混杂呓语直接在他们的意识深处回响,每一个词都带着扭曲的好奇和贪婪的咀嚼感,“将这些……融入……《风波亭》……《乌盆记》……《活捉三郎》……必定……更有……‘滋味’……”
江眠感到自己的意识也被强行“翻阅”,那些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关于“镜观”、“无面人”、“墟骸驿站”、“甲子-零壹”、“混沌与净念”的冲突……都被这股意志粗暴地扫过、分析。
“还有……这个……‘备角’……‘种子’……‘错误回响’……”班主的意志在江眠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对她那复杂矛盾的“成分”更感兴趣,“或许……可以……作为‘新角儿’……的‘磨合剂’……让‘新料’……更快……入味……”
紧接着,江眠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开始作用于她和萧寒的意识。那不是攻击,而是更可怕的“编织”与“调和”。班主的意志如同最高明的(也是最疯狂的)皮影匠人,开始将萧寒意识中那些属于现代世界的“认知碎片”和强烈反抗的“火性”,与江眠意识中混乱的“混沌”、微弱的“净念”、以及深藏的黑暗执念,还有这皮影渡本身无数沉淀的戏文规则、痛苦残魂……强行拉拽到一起,试图将它们“缝合”成一个新的、更“美味”、更“有用”的整体,然后完美地嵌入它那巨大的拼合躯体之中!
这个过程带来的痛苦,远超肉体凌迟。那是存在本质的撕裂、重组、污染。无数陌生的、扭曲的、充满恶意的“规则丝线”试图刺入他们意识最核心的“自我”认知,将之改造、覆盖。
萧寒的意识发出无声的惨嚎,那团“火焰”在无数丝线的穿刺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散开。
江眠也同样感到自己的意识在被扯碎、拉平,无数混乱的呓语和画面试图淹没她最后那点“江眠”的认知。
不行……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彻底消失……变成这个怪物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