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料”一副?心有不甘之魂一缕?这听起来就像是……需要她提供一个活生生的、充满怨念的“材料”?或者……她自己就是那个“活料”?
没时间细想,阴影已近在咫尺。浓稠的黑暗如同帷幕将她吞没。
瞬间的失重与感官剥离。
仿佛穿过一条漫长、寂静、由无数飘忽光影和窃窃私语构成的通道。那些光影是破碎的戏文场景:刑场剥皮,血染公堂;深闺女子对镜描摹人皮,眼神空洞;荒郊野岭,无皮尸骸追逐明月……窃窃私语则是混杂的台词、哭喊、冷笑和拉拽皮影线绳的嗤嗤声。
然后,脚下一实。
光线、声音、气味……汹涌而来。
江眠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极其怪异的空间。
脚下是光滑的、暗红色的木质地板,纹理清晰,却给人一种湿漉漉、仿佛浸饱了油的错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气味:桐油、松香、陈年纸张、劣质脂粉、汗臭,以及一股更加底层的、甜腥的铁锈味——血的味道。光线来源不明,整体是一种昏黄暧昧的色调,如同老式戏台后台傍晚时分的照明,能看清轮廓,却模糊细节,投下长长短短、扭曲抖动的阴影。
她此刻并非“种子”形态,而是重新拥有了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但这身体虚幻不定,半透明,像是用劣质油彩和光影勉强涂抹出来的,与周围环境一样,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舞台感”。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核心还在,体内的混沌涡旋和那点净念微光也在,只是被一层无形的“戏服”规则包裹、压制着,运转滞涩。低头看去,自己这虚幻身体的“脚踝”位置,那几点灰色光尘依旧潜伏,但在戏台规则压制下,没有丝毫动静。
她所在的地方像是一条狭窄的、两侧堆满杂物的后台通道。左边是挂着各色戏服的木架,那些戏服样式古老,从官袍到民妇衣衫皆有,颜色艳丽得刺眼,却又都蒙着一层灰败,有些上面还有深色的、疑似血迹的污渍。右边则是几个巨大的箱笼,里面露出各种皮影人偶的部件:雕刻精致的头颅、纤细的肢体、镂空的躯干,以及成卷的、半透明的“影皮”。一些皮影部件散落在地,姿态扭曲。
通道前方有光,隐约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锣鼓点,以及模糊的、属于“观众”的嘈杂低语——但那低语声不似人声,更像风吹过空洞,或无数细碎牙齿相互摩擦。
这里就是皮影渡戏台的“后台”?
江眠强迫自己冷静,迅速观察。她虚幻身体的“手”里,还握着那张暗黄色戏票。票面上的暗金色剪影微微发光,旁边那个“柒”字清晰可见。戏文提示“《剥皮赋》第三幕——‘替身画皮’,需‘活料’一副,心有不甘之魂一缕”如同烙铁般印在意识里。
“活料”……哪里去找“活料”?其他被“强征”进来的存在?还是说,这后台里就有?
她小心翼翼地沿着通道向前挪动,避开地上散落的皮影部件。经过一个箱笼时,她眼角余光瞥见里面似乎有什么在动。定睛看去,只见箱笼深处,几片苍白的、薄如蝉翼的“影皮”正轻轻起伏,边缘处伸出几只细小如发丝、近乎透明的触须,在空中缓慢探索,仿佛在嗅闻、寻找什么。一股微弱的、充满饥渴与怨毒的意识波动从箱笼里散发出来。
江眠立刻屏息凝神,将自身波动收敛到最低,缓缓后退。那些触须探索了片刻,没有发现目标,又慢慢缩了回去。
看来这后台本身也危机四伏。这些“影皮”和皮影部件,恐怕不仅仅是道具。
通道尽头是一面厚重的、深紫色幕布,幕布边缘渗出前方的光线和声响。唱戏声更加清晰了,是一个老生苍凉嘶哑的唱腔,正念着:“……可怜他,七尺昂藏男儿汉,顷刻化作血葫芦!这身皮囊不要了罢,且借与老夫画新图……”
《剥皮赋》?已经开演了?
江眠凑近幕布边缘,透过一道细微的缝隙,向外窥视。
外面是一个巨大的、光怪陆离的“戏台”空间。没有传统戏台的三面观众席,而是一片无边无际、深邃扭曲的黑暗。黑暗中,悬浮着无数闪烁不定的“光点”,那些光点形状各异,有的像眼睛,有的像扭曲的面孔,有的干脆就是一团蠕动的光影,它们发出悉悉索索的低语和含义不明的情绪波动——这就是“观众”?非人的、由纯粹意念或规则碎片构成的观众?
戏台本身也非实体,而是一片由浓淡不一的光影、烟雾和不断变换的简陋布景(公堂、刑场、闺房、荒野)构成的虚拟空间。几个“皮影人”正在台上表演。它们并非真人,也不是传统的平面皮影,而是立体的、由光影和某种半透明胶质构成的“活皮影”。动作僵硬却精准,带着皮影戏特有的顿挫感,面部只有模糊的五官轮廓,随着戏文时而变换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