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下坠,而是存在层面的“滑落”。江眠的“种子”外壳在狂暴规则乱流的撕扯下布满裂痕,内部三色“初火”疯狂摇曳,仿佛随时会炸开。那股来自“甲子-零壹”的吸引力却越来越强,如同黑洞捕获光线,不容抗拒地将她拖向驿站最深、最暗的规则涡心。
警报声、其他“收容物”脱困后的疯狂嘶吼、建筑结构崩塌的轰鸣……所有声音都在迅速远去、变形,最终融化成一片混沌的、意义不明的噪音背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清晰的、单调而宏大的……“脉搏”声。
咚……咚……咚……
缓慢,沉重,每一声都仿佛敲击在存在的基础之上。伴随着这脉搏声,周围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奇异地开始“分层”、“梳理”。那些最暴烈、最无序的部分被排开、湮灭,只剩下相对“稳定”的、暗沉如墨汁的规则流,裹挟着她,沿着一条无形的螺旋通道,向深处沉降。
痛楚并未减轻,反而变得更加“集中”和“深刻”。不再是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而是意识核心处,那点“混沌之种”与“净念烙印”在外部宏大意念脉搏压迫下产生的、针尖对麦芒般的冲突与摩擦。每一次脉搏震动,都像一把重锤砸在她意识最脆弱的连接点上,迫使“混沌”的狂乱与“净念”的秩序更加剧烈地对抗、挤压、试图吞噬对方。
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江眠那源于无数次绝境淬炼出的、近乎偏执的清醒,反而被逼到了顶点。她不再试图“控制”或“平衡”体内的冲突——那不可能。她开始“观察”这种冲突,观察“混沌”与“净念”在外部脉搏压迫下展现出的不同“特质”。
“混沌”的部分,在外部宏大意念(很可能是“甲子-零壹”散发的规则场)的压迫下,显得更加“活跃”和“叛逆”,它左冲右突,试图同化或污染接触到的一切,包括那脉搏本身,散发出贪婪、暴戾、充满破坏欲的波动。
“净念”的部分,则展现出一种“坚韧”与“排异”。它牢牢守护着江眠意识核心最后一点“自我”认知的轮廓,将外部宏大意念场和内部“混沌”的侵蚀都视为需要“净化”或“隔离”的异物,散发出冰冷、固执、带有古老韵律的秩序感。
而外部的“脉搏”,则像是一个巨大的、沉睡的意志无意识的呼吸,漠然、宏大,对内部的挣扎既不阻止,也不鼓励,只是持续地施加着那均匀、沉重的压力。
在这三方(混沌、净念、外部脉搏)角力的夹缝中,江眠那点属于“江眠”的纯粹自我意识,反而被挤占到一个极其微小、却又异常“致密”和“清晰”的角落。如同暴风眼中那一点诡异的平静。
她就在这“平静”中,“看”清了更多。
她“看”到包裹自己的黑暗规则流中,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微的、闪烁不定的“光点”。那些光点并非实体,更像是一段段被高度压缩、扭曲的“信息残影”或“记忆碎片”。当她的意识无意间“擦过”某些光点时,会有零星破碎的画面、声音、情绪涌入:
——一个戴着青铜傩面的枯瘦老者,在山洞中对着一面水镜嘶吼:“还不够!万影归一,方成不朽!还需更多‘名引’!” (愤怒、狂热)
——无数面容模糊的人被驱赶进漆黑的潭水,他们的影子在水面挣扎,然后被无形的力量剥离、抽走,身体则像蜡一样融化。(痛苦、麻木、虚无)
——一张巨大、空白、光滑的面具雏形,悬浮在沸腾的能量池中,周围跪拜着密密麻麻的身影。(敬畏、渴望、恐惧)
——面具的眉心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股难以形容的、混乱而饥渴的意念喷涌而出,周围跪拜者瞬间僵直,他们的面孔开始融化、变形,仿佛要朝着面具空白的轮廓靠拢……(惊恐、崩溃、被同化)
这些碎片显然与“镜观”、“无相之面”的炼制有关,充满了失败、疯狂与污染。
但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截然不同的碎片:
——身穿古朴服饰(样式难以辨别)的人们,用一种庄重而哀伤的仪式,将一些闪烁着微光的器物或卷轴,投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散发着“终结”与“安宁”气息的灰色漩涡。(决绝、释然、希望?)
——一个巨大的、由齿轮、管道、发光符文构成的复杂结构在虚空中缓缓运转,将周围混乱的规则乱流吸入、分类、碾碎、重组,吐出相对稳定的“基础规则砖块”。(冰冷、精确、非人)
——一个背影(很像档案员,但更加年轻,衣着不同)坐在堆满卷宗的桌前,疲惫地揉着额角,面前摊开的卷轴上写着:“……漂流层‘甲子级’异常收容提案:鉴于其不可解析性、潜在高危性与微弱‘指向性’,建议永久封存于‘墟骸’深层静滞池,代号‘零壹’,观察周期设为……”(忧虑、困惑、责任)
这些碎片似乎指向“官府”或某个古老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