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起来像是一座极其古旧、饱经风霜的驿站的简化轮廓,由模糊不清的灰黑色线条勾勒而成,半虚半实,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周围的背景噪音里。驿站有两层,歪斜的屋檐下挂着一盏昏暗的、散发的光芒仅能照亮门口方寸之地的灯笼,灯笼的光也是灰白色的,死气沉沉。驿站大门紧闭,门楣上挂着一块看不清字迹的匾额。
而在驿站门口,那灰白灯笼的光芒边缘,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比驿站本身要“实在”得多。他(从轮廓看像个男性)穿着一身在这个地方显得异常突兀的、洗得发白的靛蓝色粗布中山装,样式老旧,像是几十年前的款式。他身形瘦高,微微佝偻着背,手里提着一盏更小的、同样散发着灰白光芒的灯笼。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面朝江眠“漂”来的方向,仿佛已经等待了很久。
当江眠这枚“种子”被牵引力带到驿站门前,进入灰白灯笼的光芒范围时,那种无处不在的、狂暴的规则撕扯感,陡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令人窒息的“凝滞感”,仿佛空气都变成了粘稠的糖浆。
那人影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小灯笼,灯光照向江眠。
灯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江眠感觉自己的“种子”外壳在这灯光下仿佛变得透明,内部的“初火”和残存意识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提着灯笼的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面容普通,约莫五十岁上下,皮肤粗糙,眼神浑浊,带着一种长期劳作后的疲惫和麻木。但那双眼睛深处,却有一种与这麻木截然不同的、冰冷的“审视”光芒,如同经验丰富的工匠在评估一块木料的成色。
他看了江眠的“种子”片刻,又抬头望了望驿站门楣上那块模糊的匾额,匾额上似乎有几个字微微亮了一下。
然后,他点了点头,用干涩、平板的嗓音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周围的凝滞感,直接响在江眠的意识层面:
“编号‘癸亥-柒’,漂流层临时停泊点,‘墟骸驿站’。检测到不稳定规则造物,内部含有微弱‘净念’与‘混沌’复合特征,符合‘收容暂歇’最低标准。根据《漂流层临时管理条例(第三修订版)》第七章第十二条,予以临时收容。时限:不定。代价:暂免。注意:不得干扰驿站运行,不得擅自离开灯笼光照范围,违反条例者将被强制驱逐或‘归墟处理’。”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背诵某种冰冷的规章条文,完全没有对待一个“生命”或“意识体”应有的情绪。
墟骸驿站?漂流层临时停泊点?管理条例?归墟处理?
一连串陌生而充满秩序感的词汇,冲击着江眠混乱的意识。这个在绝对混乱夹缝中的小小“孤岛”,竟然有着如此明确的规则和“管理”?
那人——或许该称他为驿站的“看守”或“管理员”——说完,也不等江眠有任何反应(她也无法反应),便转身,用手中的小灯笼照向驿站紧闭的大门。
吱呀——
陈旧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向内打开。门后并非房间,而是一片更加深邃的、翻滚涌动的灰白色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一些同样模糊的、如同剪影般的“轮廓”在缓慢移动。
“进来。”看守言简意赅,提着灯笼率先走入雾气。
江眠的“种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跟随在他身后,也飘入了门内。
雾气瞬间吞没了她。但这里的雾气与外部狂暴的乱流不同,它虽然也阻碍感知,却带着一种压抑的“秩序”。视线只能看到前方几步远,看守那盏小灯笼的光芒是唯一的路标。脚下没有实地,只有一种虚浮的、仿佛踩在厚厚灰尘上的感觉。
雾气中那些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了一些。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扭曲的人影,有的像怪异的器物,有的干脆就是一团不断变幻形状的光晕。它们大多静止不动,或缓慢地原地旋转,散发出或强或弱、但都相当“稳定”的能量波动和“存在感”。每一个“轮廓”周围,都有一小圈类似看守手中灯笼发出的灰白光芒,如同一个个独立的“囚笼”或“展台”。
这里像是一个……仓库?或者陈列室?存放着各种从漂流层“打捞”或“收容”来的奇异存在?
看守提着灯笼,在雾气中不疾不徐地走着,对两旁那些“轮廓”视若无睹。江眠的“种子”默默跟在他身后,意识警惕地感知着四周。她能感觉到,这些被收容的“存在”大多处于一种非生非死的“沉眠”或“静滞”状态,但也有少数几个,散发出的意念波动带着明显的痛苦、挣扎或……冰冷的观察。
走了大约几分钟,看守在一处相对空旷的雾气区域停下。这里已经靠近驿站的“边缘”,透过稀薄的雾气,隐约能看到外面那永不停歇的、混乱狂暴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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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举起小灯笼,对着这片空无一物的区域晃了晃。灰白光芒洒落,在地面(如果那能叫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