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脸”,不是规则结构,而是一个……人?
一个身着古朴、样式难以辨别年代的长袍的身影,背对着她,盘膝悬浮。那身影凝实,散发着一种与周围崩溃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到近乎死寂的气息。长袍上,用暗银色的丝线绣满了与“无相之海”规则网络同源、但更加玄奥的符文。
江眠残存的意识微微一动。这是谁?为什么会在“无相之海”的核心深处,有这样一个看似独立的空间和人影?是“镜观”的某位古代先贤?还是……别的什么?
她下意识地想要靠近,但那球形空间似乎有着极强的隔绝力,她的意识残片根本无法穿透。
就在她“凝视”那背影时,那身影,竟然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一张脸,映入江眠的“感知”。
那不是一张“正常”的脸。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如同最好的羊脂玉打磨而成的空白。但在那张空白面孔的眉心位置,镶嵌着一枚小小的、不断缓缓旋转的、深紫色的晶体,晶体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
这张“无面”,与外界千面窟那巨大的“空白面具”有着某种神似,但更加内敛,更加……“完成”?
“无面人”似乎“看”向了江眠意识残片的方向。虽然没有眼睛,但江眠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注视”了。
一个平静、温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却直接响彻在她意识本源的声音响起:
“扰动者……混沌之种……你带来了‘变数’。”
江眠无法回应,她的意识太虚弱,连成形的意念都难以凝聚。
那“无面人”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应,继续用那种平静到可怕的语调说道:
“吾乃‘镜观’初代‘持静者’,亦是‘无相’第一代‘试面人’。当年,吾与众先贤窥得‘影海’一隅,妄图铸‘不朽之面’,通‘永恒之墟’。然,规则反噬,众念驳杂,熔炉失控……‘大观主’非吾等所愿之‘神’,实为失控规则与驳杂意识交织而成之‘孽’。”
初代持静者?试面人?江眠残存的意识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原来,这个人就是最初制造“大观主”这个错误聚合体的参与者之一?他为什么在这里?
“为免‘孽’彻底失控,吞噬现世,吾舍身携部分‘净念’与‘稳定规则’入此‘无相’核心,构筑此‘静滞之间’,意图从内部缓慢疏导、净化‘孽’之狂乱,并以身为锚,稳定此‘饲喂场’不至过快崩解,为外界争取寻找彻底解决之道的时间……”
原来如此!这个“无面人”不是背叛者,也不是幸存者,而是一个自我牺牲的“稳定锚”和“净化器”?他一直在这里,试图从内部缓慢化解“大观主”这个错误?那外界的“镜观”后裔知道他的存在吗?顾言山知道吗?
“然,千年流逝,外界传承扭曲,竟将‘饲喂’奉为圭臬,将‘唤醒孽’视作伟业……可悲,可笑。” 无面人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渺的叹息,“汝之到来,汝之‘混沌’,汝之决绝一击……虽鲁莽,虽引发大崩坏,却也打破了千年僵局,向‘孽’之根本注入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异质混乱’……此非吾计划之中,却或许……是另一条‘险路’之开端。”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那只手同样光滑无纹,指向江眠的残存意识。
“汝之意识即将消散,汝之‘混沌之种’本质亦将归于虚无。然,汝引发之‘变’,需有‘目击者’与‘后续之因’。吾可将汝最后一点意识核心,与吾此‘静滞之间’内残存之‘净念’及‘初始规则’碎片相融,铸成‘混沌初火’之种,送汝残魂入现实与镜墟夹缝之‘漂流层’……”
“于彼处,汝或将彻底消散,亦或……于毁灭废墟中,觅得一丝重塑与观察之机。然,此途凶险远超汝所经历,且一旦成行,汝将与‘镜观’、与‘无相’、与‘孽’之因果彻底纠缠,再无回头之日。汝……可愿?”
愿?还是不愿?
江眠的意识残片已无力思考太多。消散,似乎已成定局。但这“无面人”却提供了一个渺茫到近乎幻觉的“可能”——不是生存,而是一种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延续”和“观察”机会。
她想起了萧寒碎片最后的叹息,想起了顾言山疯狂的眼神,想起了自己这一路走来的痛苦、异化和不甘。
彻底消散?还是带着这无尽的诅咒和秘密,以另一种形态,继续在这绝望的漩涡中……漂流下去?
答案,似乎早已在她那被疯狂和执念浸透的意识深处。
她没有发出意念,但那点即将熄灭的意识残片,却向着“无面人”的方向,传递出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决绝”与“接受”的波动。
“善。” 无面人似乎点了点头。他眉心那枚深紫色晶体光芒大盛,整个“静滞之间”内的古老符文次第亮起!一股温和却浩瀚的力量包裹住江眠的意识残片,以及她意识深处那源于“未名之面”的最后一点“混沌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