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熄灭的瞬间,江眠没有感到寒冷。
因为她早已是一具骸骨。寒冷是血肉之躯的错觉,是神经末梢的颤抖。她只剩下骨骼和火种,而火种此刻沉寂如死灰,暗金色的骨骼在髓心洞的黑暗中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
她“看”着前方。
密密麻麻的骸骨悬浮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每一具都长着萧寒的脸。有的完整,有的破碎,有的还挂着褴褛的衣物碎片,有的则纯粹是白骨。它们悬浮的姿态各异,有的蜷缩如婴儿,有的伸展如受难,但所有的眼窝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江眠的方向。
空洞的眼窝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光,没有情绪,没有认得出她的痕迹。
那个提灯笼的“萧寒”——暂且这么称呼他——依旧站在骨轿前方。灯笼的白光映着他苍白的脸,他的嘴唇在动,声音却不是从他喉咙里发出,而是从每一具悬浮的骸骨中同时共鸣:
“三百二十七次。”
“我跳进这个洞,三百二十七次。”
“每一次都以为自己能找到真相,每一次都以为这次不一样。”
“但每一次,最后都变成它们中的一员。”
他的手指向身后那无边无际的骸骨之海。
江眠的骨骼微微颤抖。她想发出声音,但意念像被冻住的蛛网,稍一用力就碎裂。她只能“听”。
“第一次,我是为了研究。”萧寒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在湘西做民俗调查,听说有个叫‘骨嫁娘’的传说。未嫁而死的女子,家人会用稻草扎成人形,穿上嫁衣,与同样早夭的男子合葬,这叫‘阴配’。但有一户人家,女儿死得蹊跷,连扎草人的师傅都暴毙了。他们请来傩戏班子驱邪,结果当天晚上,整个村子的人都听见了哭声。”
“我去了那个村子。荒废了六十年的村子。我在祠堂里找到一本族谱,上面记录着那次冥婚的细节。新娘叫阿阮,十七岁,暴病而死。新郎是个外乡人,死因不详。合葬那天,棺材怎么也盖不上,新娘的尸体会自己坐起来。后来他们请了法师,用七根桃木钉钉住了棺材。”
“我找到了那座坟。挖开了。”
萧寒停顿了一下。灯笼的光晃了晃。
“棺材里,没有新郎的尸骨。只有新娘的骸骨,穿着嫁衣,怀里抱着一本笔记。笔记是用血写的,字迹已经模糊,但我还是认出了几个词:‘轮回’、‘替身’、‘出不去了’。”
“我把笔记带回了研究所。晚上,我梦见一个穿着嫁衣的女人站在我床边,对我说:‘郎君,你终于来了。’”
“从那以后,怪事不断。我的研究资料会自己移位,电脑里出现我没写过的文档,镜子里偶尔会闪过一个穿红嫁衣的影子。我知道,我被缠上了。”
“我查遍了所有关于冥婚和傩戏的文献,发现了一个规律:凡是涉及‘替身’的冥婚仪式,都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执念残留。这种执念会寻找合适的‘替身’,来完成未尽的婚礼。一旦被选中,就会陷入一个循环——不断地经历婚礼的片段,直到精神崩溃,成为执念的一部分。”
“我想摆脱它。所以我想到了一个疯狂的办法:主动进入‘执念循环’的核心,从内部破解它。”
萧寒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动作僵硬,像在确认这具身体是否真实。
“我找到了进入渊层的方法。我知道这里聚集了全世界的执念和记忆残留。我想,如果能找到‘骨嫁娘’的本体,或许就能解开这个诅咒。”
“我成功了。我进入了渊层,找到了髓心洞,跳了进来。”
“然后我发现了真相。”
他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深的、疲惫的荒谬感。
“根本就没有什么‘骨嫁娘’的本体。”
“或者说,每一个陷入这个循环的人,都成了‘骨嫁娘’的一部分。”
“这个循环本身,就是一个自我增殖的怪物。它吞噬每一个试图破解它的人,用他们的记忆和执念来壮大自己。我被选中,不是因为我倒霉,而是因为我的研究——我身上带着‘骨嫁娘’传说最详细的资料,我是最合适的‘培养基’。”
“第一次循环,我挣扎了三年。最后在拜堂的那一刻崩溃了,变成了一具骸骨。”
“第二次循环,我保留了一点点记忆,试图改变过程。我提前找到了新娘的骸骨,想烧掉它。结果火刚点着,我就发现自己穿着新郎的衣服,站在礼堂里。台下坐满了骸骨宾客。新娘的盖头掀开,下面是我自己的脸。”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每一次都更短,每一次都更绝望。我试过逃跑,试过自杀,试过和‘骨嫁娘’谈判。但循环的规则无法打破:只要被选中,就必须完成婚礼。而婚礼的终点,永远是变成骸骨,悬浮在这里,成为循环的一部分,等待下一个‘萧寒